得再去一趟非洲。我想去非洲大草原看雄狮、猎豹、斑马和长颈鹿。我说。好。他应和着。还有明年夏季的蒙特利尔奥运会。我提醒他。当然。埃德森笑着亲吻我的脸颊。
至于罗马,嘿,这可谓便是埃德森的大本营了。他领着我把罗马好玩的地方都逛了一遍,甚至连某些犄角旮旯的小巷弄也没能错过。特斯塔乔街区是我最喜爱的地方。因为我可以在这里结交许多与我志同道合的艺术家。我们天马行空地从国际哥特主义谈论到未来主义,期间当然少不了纷争。三十一号凌晨三点,在醉酒后,我甚至还和一个疯狂迷恋马蒂斯的野兽主义派画家大大出手。埃德森赶忙来拉架。很可惜我赢了,我把那个辱骂了我的精神偶像毕加索的讨厌家伙摁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顿。他被我揍得鼻血糊了满脸,只会呻吟着喊痛。就在我飘飘然得意之时,我好像听见了远方的警笛声。埃德森反应灵敏,立刻抓住我的胳膊就跑。他灵活地带着我在罗马似迷宫般的巷弄里来回穿梭。让你打架。埃德森抱怨我。这下好了,把警察招来了吧。我知道他没生气,我也不紧张,因为我相信他能带着我逃离。顾不着正在追击着我们的警察,我笑嘻嘻地跟他说我爱你。埃德森大概也是被我气得没了脾气,哭笑不得地命令我跑快点。我们东躲西藏,跑了不知多长时间终于把跟屁虫甩掉了。我们大口喘息着,疯狂汲取氧气。我们在罗马迎来了一九七五年的最后一天的黎明时刻。我和埃德森犹如两个神经病徒然发出爆笑。我们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第二日是新年,是一九七六年的第一天。我和埃德森躺在逼仄旅馆房间内的狭窄的双人床上,窗外的阳光很刺眼。我们慢吞吞地起床、淋浴、洗漱、换衣服,打算去外边吃午餐。令我惊讶的是,我和埃德森竟然在罗马碰上了那位卖糖稀的中国老人!他望见我俩时也是一怔,随后笑呵呵地朝我们招手要我们走过去。他再次把工具递到我手上。我也再次画了个我和埃德森。跟老人道谢离开前对方再次赠与我们一串糖稀。我也再次偷偷把五欧元放在了黏糊糊的台面上。路过一家书店,埃德森把还在吃糖的我塞进了店里,并且让我等他片刻。我说好,自己转身进入书店。我为埃德森买下一本关于恺撒的书籍,也为自己买下一本关于毕加索的书籍,最后为我们买下一本崭新的欧洲哲学史。付过账,收银员还赠予我一支廉价的钢笔和一本黑色笔记本。她告诉我这是买书的赠品。我向她说了谢谢,带着书籍、笔记本和钢笔走到一旁。略微思索片刻,我提笔在笔记本的扉页写下Cesare&Picasso.又在第一页的空白处提了两句话:灵魂是一种特殊的物质,其粒子与构成肉体的原子融为一体。神既不会奖赏谁,也不会惩罚谁。
埃德森回来得很快,我把糖稀吃完扔了木棒他便回来了。我将那本恺撒的书籍和笔记本递给他。他接过笔记本翻了几页,而后抬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攥住我的手腕带着我离开此地。我们回到了仿佛是我们的家的昏暗旅馆。我们走得很急促,我们的呼吸也很急促,我们的心跳也同样急促。刷卡进入房内,他便把我抱到床上狠狠地占有了我。快感驾驭着我的灵魂和肉体,驱使我一次又一次地臣服于他。做完爱,我们互相依偎着吸烟、吃巧克力。埃德森拉过我的左手把玩着。我没在意,单手拆开了第二包草莓酸奶味的巧克力。忽然我感到指间一阵冰凉的触感。我惊讶地望去,发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个银白色的朴素戒指。而埃德森的手上也有一枚。沉默。我们长久地对视凝望,仿佛想把对方的模样深刻地印在自己的眼底和脑海里似的。我们再次结合。随意散落在床单上的书籍、香烟和巧克力由于我们的剧烈晃动而掉落在地毯上。
我的头发已经养得足够长了,完全可以将埃德森勒死在我的怀中,不过当然,我是不会这么干的。埃德森带着我去理发店染发。染发膏的味道很难闻,但是我没法办只能忍着这令人作呕的异味。看着镜子里我的金发变成了黑发,埃德森和我都有些愣神。大冷天的我的手心里渗出些许汗液。埃德森趁人不注意,低头凑在我耳边吻了一下。亲爱的,这很漂亮。他轻声说道。
我们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地去酒吧买醉,租下摩托车在冷清的街道上飞驰。我为埃德森和自己解开了坚硬冰凉的头盔,任由着意大利一月份的寒冷夜风吹割我们的脸颊。这很狂放。我想。车速飞快。我被染成黑色的长发在空中肆意飘扬。我们的肾上腺素如同在密特拉开游艇一般加速到极点。我对埃德森说我们这是在意大利流浪。他笑。亲爱的,我们可不是波德莱尔。我搂紧了他的腰,大声回复他,生怕自己的声音不够大而被寒风吞没。我们当然不是。我们是意大利的流浪者,是意大利的异乡人!我们是埃德森和奥索林,是恺撒和毕加索!埃德森好像是笑了一声,我听不清楚。下一秒我的左手便被他的左手握住。这一次我们不再和先前在沙滩上一样需要将手埋在细沙底线小心翼翼地牵手,而是可以大胆地让手部皮肤呼吸空气。我们两个没有任何罪行的意大利少年紧紧地交握彼此。我想我的北极熊和南极企鹅也一定很快乐。罗马城被我们远远地甩在了屁股后头,我们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