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他轻声说道。
什么。我猛地怔住。
埃德森悲伤地望着我。那双比第勒尼安海还要美丽的眼眸此时蓄满了哀痛。对不起。他再次重复,并且低下头,在周围难听的唏嘘与骂声中吻了我的唇。
为什么这个吻会这么绝望?我茫然地想道,却没有任何力气去回应这个吻。
埃德森好似也不奢求我有所反应。这个吻十分短暂,短暂到没有爱欲。我的裤子口袋里被他塞进了异物。我不知道,也不想取出查看。我只是纠缠着他的视线。
他摸了摸我chaoshi的头发,勉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随即转身走向荒凉的站台——有一列火车停靠在月台边。
直到我的胳膊再次被人抓住,我才回过神——那是我的父亲。
埃德森的身边突然多出来一对中年夫妻。男人比埃德森还要高上几英寸。他对埃德森Yin沉沉地笑了下。那对夫妻的眉眼和埃德森有几分相似。我忽然意识到那是他的父母。这下我才知晓,原来不是埃德森骗了我,而是我一直在欺骗我自己。他怎么可能会骗我?他舍不得的。我也舍不得,我们都舍不得彼此。只可惜这里是耀克,不是我们的罗马。
偏头张望一眼四周。我这才发现原来耀克的月台也很破旧。墙壁上的墙皮也和密特拉的没有两样,一层一层地剥落。这很丑陋。我无法忍受。我突然很想找寻到火车站的管理员,让他们借给我一把油刷。我会将墙壁重新刷上银灰色,并且漆刷上恺撒和毕加索。这样的话它们便将再次光鲜亮丽。除此之外,我还想喝酒。随便什么酒都好,只要是酒。哪怕是参杂了工业酒Jing或者混了水的酒也没关系。我需要酒,我期望把自己灌醉。因为埃德森从来都不会丢下醉醺醺的我不管。他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趁机抱住他。我将拼尽我的所有力气拉扯住他。他定拿我不可奈何。因为没有一个清醒的人会和一个醉鬼计较。时间快进,快进到火车起步。这是我需要拉着埃德森跳下月台,我按着他的身躯一起倒在铁轨上。即将,过不了几秒,这列火车就会从我们的身体上碾压而过。我们死在了夏天……不对,现在是什么季节?该死的。算了,这个不重要。我相信埃德森不会反抗,因为我们深爱彼此。我们至死都是相爱的。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但是这种死法十分壮烈、凄惨。原本我们可以拥有更加柔和、温情的死法。只是很可惜,我那如海藻般的黑色长发与埃德森和奥索林一起被夏天埋葬了。我没有办法勒死他、勒死我。
我过去时,噢,不对。我过去完成时的恋人现在登上了那列火车。他转过头来望了我一眼。隔着雨幕、隔着因为暴雨而升腾在半空的薄雾。这个画面很熟悉,但是我记不起来我竟然是在那里见过这个画面。难道又是在梦中吗?那么既然这样的话,现在的我又在哪里呢?是在虚幻里,还是在真实里?
刺耳的汽笛声响起。火车呜呜地叫唤着缓慢前行。如果说先前的我只有一副干枯的rou体、一副躯壳的话,那么现在的我才有了灵魂。因为我在恐惧——我此时此刻正在失去着埃德森。他就像原子,一点一点地从我的指缝间流走。我抓不住他,抓不住他。眼前的场景与埃德森离开密特拉前往艾希木时刻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只是“暂时地失去埃德森”,而另外一个,期限却是永恒。我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直到口腔内弥漫散开淡淡的血腥味,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把我自己的嘴唇咬破了。我不敢眨眼睛。因为只要我多眨一次眼睛,那就意味着这列火车就会在我眨眼的瞬间前行一段距离。无数个距离相叠加,构成了埃德森身躯的原子便会溜走得更多。我忘记了火车是何时在我的视线内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也忘记了我是如何被父亲和母亲带回即将南下至密特拉的火车的。真可笑啊。我想。一个南下、一个北上。我们这到底算什么呢?不过地球是球形。这样的话,我期望这两列火车不要停靠在站,相反地它们必须得一直前行。终有一天,我和埃德森会再次相聚。或许是罗马、或许是佛罗lun萨,天晓得。管他呢,无所谓的。但是这个念头很快便被扼杀在摇篮里。因为这列火车挟持着我抵达了密特拉。沦为野兽的父亲、母亲把我关进了我居住了十七年的陌生卧室。雅玛达鲁苍老的声音响起。她骂我不知好歹,骂我不懂得规矩,骂这个世界没有规则。我很想冲出去和她大闹一场。我要什么规则?我要什么规矩?我只想要埃德森。雨停了。只是我眼中的世界依旧洪水泛滥。凶猛的洪水冲倒了森林,森林里跑出了我的北极熊、南极企鹅,雄狮、猎豹、斑马、长颈鹿。它们被淹死在密特拉。夏天赠予了奥索林和埃德森一个天大的玩笑。我怎么也没想到,潘多拉的墨盒恰巧降临到了我们的意大利。
请让时间倒流,倒流到一九七五年的十月——我和埃德森肩并肩立在马拉加海湾去企图眺望遥远的直布罗陀海峡的那一日。我那时问我的爱人他相不相信亚特兰蒂斯的存在。现在,如果可以,我想代替当时的他来回答。我相信。不仅他相信,我也相信。这样的话,我们便可以摆脱时间的控制。返老还童也好,回到过去也罢。如果可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