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舌头似是伤了,微微出血,气消了一半,怀中掏出一瓶苗疆的止血药来,蹲下身托着李阿乱下颚,喝道:“伸出舌头来!”
李阿乱痛得要命,岂肯张嘴,樊雀儿轻轻在他脸上打了一掌,道:“要命不要?不敷些药,你就憋着舌头往肚里咽血罢!”说着掰开牙关,胡乱在他舌上洒了些儿,收瓶入怀。
李阿乱觉得舌上微凉发苦,血却止了,知道是好东西,方不吭声,樊雀儿两根手指捺着他额头,道:“你不姓朱,倒姓李?”
李阿乱见此回实瞒不过去,狠下心来将头一点。樊雀儿嗤然而笑,道:“你与那姓李的妇人,怎生称呼?她是你家姊妹?”
李阿乱疾忙摇头,樊雀儿又问几回,见问不出,干脆仰首将那官府印信榜文,又读两遍,待读到那“借沽肉之名,行剪径之实”两句,越琢磨越哪里不对,揪着李阿乱再问道:“我且问你,那赵子胆你认不认得?”
李阿乱躲躲闪闪又缩脖子,被他揪紧了望上一提,没奈何只得点头。
樊雀儿又问道:“既认识,他那沽肉的勾当你定然晓得,快与我细说!”
李阿乱张口啊啊不止,樊雀儿怒道:“放屁!我这药粉千金难求,点上就好,你还不快讲,在这里装哑巴哄鬼呢!”
李阿乱两边肩膀被他提着,着实疼痛,然又不敢不说,颤声道:“实、实是俺在前面吊着,赵瘸子在后面把风。”
樊雀儿倒听得愣了,将他推一跤跌在地上,道:“甚么?”
李阿乱只得大着舌头,将那沽肉的计儿说了一番,樊雀儿不听则已,一听之下,真个哭笑不得,斥道:“你一个汉子,粗皮糙肉,也学人来卖,丢杀人哉!”
李阿乱心中愤道:嫌俺粗糙还要睡,杀千刀的贼鸟人![毛几][毛八]烂成疮才痛快哩!嘴里却道:“不是你写那几个鸟字,俺咋会与人唱这一出!这告示下面便是那字,俺说的岂能有假!”
樊雀儿挥手道:“罢罢罢!我本路过此地,那知县京中有人,与我祖上相识。我承他个情,过来拿人,既然如此,只好捆了你去交差,可别怪爷爷我不疼惜你!”
李阿乱自撞见樊雀儿,便自认运交华盖,霉气冲天,却没一刻如此时这般晦气,他还未伸手相抗,就被樊雀儿一指点翻,又防他骂人,再补了指哑穴。
樊雀儿旁边早备下了绳索,将李阿乱捆得像个粽子也似,提着百余斤在手中,健步如飞,径投龙阳县衙。李阿乱被他提在手中,颠得头晕眼花,他晨起又没吃甚么,便被樊雀儿又打又□弄了许久,此时身在半空,肠胃都绞在一处,直呕酸水儿,肚内只问候樊雀儿并他家十八代祖宗,翻着花样儿骂了几轮。
到了县衙还没过午,乔县令尚未升堂,樊雀儿与那县丞也认识,打过招呼,猿臂轻舒,将李阿乱丢在堂下,抱拳一礼,飘然而去。
毕竟李阿乱遇着此险,如何交待,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上回说到樊雀儿与李阿乱一番纠缠,终问出那乔县令榜文上所书的李氏,就是李阿乱无疑。
世间床笫之事,多为露水姻缘,可怜李阿乱屁股还热,就被樊雀儿捆了,丢去龙阳县衙结案。樊雀儿与县丞说一番原委,径自去了,那县丞一声令下,两旁数名虎狼之役一拥而上,将李阿乱索儿解了另换上铁镣,就此收监。
李阿乱昏头昏脑之间,被人从后面猛然一推,跄踉几步,跌在一堆发霉的稻草上。等扒起来抬头一望,见左右都是石壁,前面铁栅森然,旁边忽然有人道:“咦?这黑大汉怎地眼熟得紧?”
他转头去看,那人推推身边趴伏在地的一人,道:“老兄快瞧,是谁来了?”
另一人哎唷一声道:“莫推莫推,我痛得利害。”
再旁边又有人骂道:“格老子的!咱将头绑在裤腰带上的人,还怕这几板子?阿也!”
最后一声大叫,却是看清了李阿乱才惊讶出声。原来这同牢收监的五六个人,竟都是从前同奸过李阿乱的私盐贩子,被捉在牢中胡乱按了李阿乱此事的罪名在头上,各挨了十板。那盐枭不在荆州地头,虽打点了上面州府,却并无些油水落在乔县令荷包内,因此被另判其罪,罚了钱钞,暂收监中,待盐枭那边破财放人。
这几人认出了李阿乱,且喜且厌,也不顾伤势,一齐挤上来拿住他细瞧,嗤笑不止。李阿乱却不认得他们,且惊且惧,大叫道:“你们是谁,拿住俺作甚?”
那操蜀音的盐客便是当日率先奸了他的,将他脸左右一扯,痛得他龇牙咧嘴,骂道:“先人板板,老子为你吃了板子,你却不识得老子,真是岂有此理!”
另一人早在李阿乱身上扭了几把,道:“你只晓得‘一夜夫妻百日恩’,却不知‘表子无情,戏子无义’,还废话甚么,先睡了再说!”
先前叫痛那人道:“照也!在这鸟牢里关了这久,难得那混帐县令发了善心,送肉来给咱们解闷。横竖咱都是为他挨这顿板子,趁着还没出去,先快活一场要紧!”
李阿乱被他们围着乱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