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是被人杀死的。
作案的人,在他出事的隔天就被抓到了,是他教的班上的一个学生。
审讯的时候问他为什么要作案,他冷冷地笑,指着那个刚刚失了爱人的男人喊:“死同性恋,都该去死。”
他以前不知在哪里知道的同性恋,又是如何地曲解和误会,在心里深深地仇视和憎恨这类人的存在。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怎么发现了陈老师和刀哥的恋人关系,但是那样的仇恨,却在一天天的累积中,终于在陈老师当着班上同学的面批评他上课不认真听讲后,找到了发泄的借口。
故意在下晚自习后找陈老师问题目,顺理成章搭上老师的车回家,在无人的巷子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刀子,直直砍在人的脖子上,动脉的血喷涌出来,溅到了巷子里的墙上。
他惊慌逃走,跑了一半又怕人没死透被人救活来,折回去又在陈老师身上捅了几刀。
他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过,即使当着陈伯母的面,都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好似自己做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好事。
那个案子,曾经轰动一时,在市里传得沸沸扬扬。但是真实,却永远到不了围观群众的手中。
“因为憎恨同性恋而生起的杀念”在所有关系此案的报道中全都只字未提,只成了一句“对老师苛责的不满”,公开审讯里,上到法官、下到公安,都对“同性恋”三字三缄其口。蓄意谋杀变成了争执中失手错杀……
没人提及“同性恋”,那个词,像一个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就会脏了自己嘴的禁忌的词,它是这个城市、以及管理着这座城市上层的人心中的灰色地带,肮脏、丑陋、见不得光。
案子很快了结,凶手未满十八岁,家里人又通过各种关系给他搞了张神经紊乱的证明,如此种种,最终,只判了那人十年。
他轻松夺走了一对恋人整整三十年的幸福时光,毁灭了一个家庭三十年的团圆,十年,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那个才失了自己最亲的爱人的男人,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托人找关系、到处打点奔波,只为了还爱人一个公道,可是那些标榜正义的门,都对他关上了。
没人替他发声,也没人敢替他发声,整个世界,都对他保持着沉默。
他还想,还想一直战斗下去,可是,他的爱人还躺在那个冰冷黑暗的冷冻箱里,案子不完结,就永远下不了葬,不得安息。
他又怎么忍心让他待在那里!
他妥协了,为了爱人的入土为安。
这事慢慢淡出了公众的视线,平常老百姓的日子,依旧柴米油盐照常地过,没多久,就被其他热门的新闻吸引,把对那位惨死的年轻老师所发出的叹息转移到了别的事件上。
没人会记起,除了他的爱人,还有母亲。
我对这座城市的失望和厌恶,自此开始。
大学如愿以偿去了离家很远的地方,我很少回家,回去一次,必去老师的坟前看望一下。他的墓碑上,夫那里,刻的是刀哥的名字。
我也会去看望刀哥。他仍然经营着那个私房菜馆,看上去并没怎么变,仍和以前一样,待人接物热情又仗义,炒出的菜也越来越好吃,朋友也很多。
只是那道竹筒饭,再没人,能有幸吃到过。
我曾吃完饭后去后院里休息,看到院子旁边堆了很高一摞的砍下来的竹子,问他:“怎么堆了这么多?”
他说:“长得太快了,又没什么用,只能砍下来放这里堆着了,逢年过节拿来生火熏肉。”
他说完,抽了一根烟,然后又进到厨房里头,开始准备晚上的餐点。
后来,陈姨生病,是中风,渐渐动弹不得,出门只能坐轮椅让人推着走,一日三餐都要人一口一口送到嘴里。他请了阿姨专门照顾,一忙完店里的生意,就推着她去附近的公园散心。时不时的,也要背着她给她的那些老姐妹们打电话过去,叫人来家里坐一坐,院里摆一桌麻将,泡壶好茶、备好点心,让她们陪着她打打麻将、唠唠嗑解解闷。
生病的人,脾气时有不好,摔几个药碗骂几句气话,他站一旁恭恭敬敬听着,结束了,吩咐阿姨收拾一下,自己则推着她去大超市里逛一逛,回来的时候,那个早先生气的人脸上,已经有了笑。
他的这一照顾,一下就是十年。老话有一句“久病床前无孝子”,街里邻坊的见着陈姨,却都感叹一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就是连儿子也做不到像他这样的啊。”
他在旁边摇摇头,把老人身上的毯子掖紧了,笑着回:“我就是她儿子。”
陈姨走时,走得体面。生前有人伺候在旁,死后有人捧灵位磕头,医生都说,若不是他照顾地好,像陈姨那样的病,发现以后过不了几年,一般就去了。
陈姨是前年去世的,当时也是得我在家乡那边的朋友通知,我才赶在下葬前回去了一趟。
那以前,当年肇事的凶手已经减刑提前释放,十年的刑期最后只是八年。出来了,也才25岁,还年轻,拿着家里给的钱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