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回的老家过年。久未见面的老友知道我要回来,提前跟我约好回去后叫上以前读书时一起玩得好的几个小聚一次。
我自出来后,鲜少在以前的朋友群里冒泡说话,不曾想还有人惦记着我,自然是感动的,虽只计划回去几天,但也答应了赴约。
起头的朋友老刘是位行动派,听我一答应,便马上开始计划起当天聚会的行程来,第二天,就给我发了封聚会的行程安排表。
我看了下参加聚会的人员名单,里头都是初高中时称过兄道过弟的朋友,并无其他杂七杂八的人员乱入,彻底放下心来。对于行程的安排,我只粗略过了遍,毕竟对于老刘的办事能力,我还是放心的。我的视线略过长段的活动安排表,最后停留在晚餐的餐厅名字上。
那不是我料想中的名字。
我打电话给老刘,问他:“晚餐能不能改去陈记私房菜那家?”
“陈记?”老刘反问了句,似乎没反应过来,在电话那头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回道:“你说的是那个刀疤子陈哥吧?”
我点点头,“是的。好久没回去,想吃那边的竹筒饭了。”
老刘在那边想了想,好似有些为难:“这个啊……咳……”支支吾吾一会后,又改口道:“你要想吃竹筒饭,我知道另一家也做的,并且做地也很不错……”
我在吃的方面向来不是个挑剔的主,若放在平常老刘这么一说,我自然是不会再多坚持,只顺着他的意便罢了。
只是单单这竹筒饭,我却只认这一家。
但这不是我一人的聚会,看老刘为难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为了一道菜搞得两人不愉快,最终还是退了步:“不行的话,那我改天单独去陈记吃一次也不要紧的。”
老刘在那边沉yin了半晌,最终才跟我道出了实情:“吴生,我想着你回来后迟早会知道的,也就不瞒你了。陈记早就关门了,刀哥也走了。”
我愣了下,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关了?是倒闭了吗?刀哥去哪了?”
“他死了……”老刘低声说。
我放下电话,半天没说话。
那天之后的时间,我只愣愣地呆坐在卧室的飘窗台上,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远处的景色看,从下午一直到晚上,然后到第二天清晨。
我还是不相信,刀哥已经死了。
他怎么会死,他可是传说中的和猫一样有九条命的人啊。
我从怔忡中清醒过来,转头在书房的小柜子里翻出了珍藏的相册,一页一页找过去,最后终于找到了他。
这是刀哥在我这唯一的一张照片,照片里,那天是他的三十岁生日,他坐在自家院子里的抽水龙头前,向阳闭眼微微仰着头,教过我初中数学的陈老师,从房里取出毛巾来就着清凉的井水,低头给刀哥擦脸上的nai油。
那年我才十七岁,他俩是我活到那么大,见过的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我和老刘口中的“刀哥”,就是我想去吃竹筒饭的那家私房菜馆的老板,刀哥不姓刀,之所以得了这么个称呼,全因为他脸上的眉骨处有三道刀疤。
刀哥还未做上私房菜老板前,是个混子。
他从小父母双亡,叔伯家里也都是清苦的农村人,养活自己一家人已是不易,还要帮着去世的兄弟抚养独子,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村里人可怜他这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今天这家喊他去吃一顿,明天那家拉他吃一餐,勉勉强强的靠着吃百家饭,到了初中毕业。
一毕业,家里的伯伯就提了两斤鸡蛋到村里一户外出打工回来探亲的人家里,拜托人家带着刀哥去外地打工。他们那里穷乡僻壤,读不起书的孩子,除了跟着人去大城市里进厂打黑工,再无别的出路。刀哥没爹没妈也读到了初中,在村里人眼里,他的叔伯算是尽了最大的心力了,以后他的路,就靠自己了。
刀哥跟着他伯伯托付的人,背了一个破旧的小包,里面装了一套换洗的衣裤和村里人送他的十个熟鸡蛋,口袋里揣着他叔给他的两百块,就这么一穷二白地出了大山,告别了那个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乡,从此再没回去过。
我有次去他店里吃饭,完后去院子里找他聊天,具体聊了什么内容,现在已不大记得,只记得中途问了他一句:“刀哥,出来这么久,想家吗?”
那时他来这座城市已经十年有余,我问他话的时候,他正在院里用萝卜练习雕花,脚边的竹筐里堆满了雕废了的半成品,这是个细致活。
他嘴上叼着一根燃着的烟,过滤嘴黏在他的下唇上,一边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耐心地做着手下的活。烟雾丝丝缕缕从他闭着的嘴里渗出,迷蒙了他面前的一小片空间,手下不停地上下动作,刀尖飞快地在萝卜上游走,落在桌上的细屑越来越多,他的眉头也皱地越来越紧,连话也顾不得和我说了,只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下即将大功告成的作品,一直到最后成功点睛收刀。
他停了刀,从石凳上站起来,将桌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马小心地推到中央,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