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雨?应雪柔哭笑不得地回想,自己原先在檐下站得安安稳稳,也不知是谁先是甩了自己一身的泥水,继而又拉着自己在大雨中狂奔一气,这“避雨”倒是避得当真巧。他也不去点破,只笑道:“景兄所谓‘避雨’,莫非便是在这雨中站上一夜?”
孰料他这一番话说出,应雪柔原本还蓄在眼中的眼泪登时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沿着眼角滴入鬓间。一旁的景墨染见状,紧张地牵着应雪柔的手关切道:“紫紫,是不是很疼?”
小景墨染目瞪口呆。
小景墨染高深莫测地在里头翻翻捡捡,又向速檐道:“还有吗?”
“这是什么香气?”他将嗅见过的香气尽皆回想了一通,却没有寻到能与这香气相合的那种。
知道他有心看戏无心救援,小景墨染一咬牙,又将目光投向速檐。速檐倒是个厚道人,被他眼神中无尽的哀怨给激得心软,怎奈何他也从未闻见过着香气,只得硬起心肠,低了头捻了鱼线认真观察,仿佛手中那细若无物的线是举世无双的绝世宝物,珍而重之,爱而恨不得藏之。
如此重复五次——
说的别扭,听的人亦是忍不住好笑。在隼流笑吟吟的注视下,他不禁越说越小声。
经他一提醒,景墨染抹一把额前发际的雨水:“你就跟在本大爷后面,别再摔了。”
(十)
好在此时离河畔也已不远,景墨染拉着应雪柔一路行去,倒也无甚阻碍。原本那日头便将落尽,这场雨一落,天色更是昏暗几分,两人便是相对而立,要看清对方也已是极勉强的了。应雪柔眯起眼,极力向前方看去,只影影绰绰地瞧见几间茅屋的形状,河边似还泊着条小船。
——求助无望。
“你笑什么?”景墨染见他神色古怪,没来由地心虚起来,小声咕哝,“本大爷大发善心才会带你来这里避雨……”
速檐摇头。他向来很少带银钱在身上,这些事都有他人打点。小景墨染重重叹口气,集四人之力,竟也只得七枚铜板,这也当真是穷的叮当响了。他不甚满意地捡出三枚,放在掌心,十指相扣,闭目沉思不语。良久,方才缓缓睁开眼,用力摇晃掌中的铜板,三人只听铜板相撞的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再瞧时,小景墨染已将铜板掷在地上,神色凝重地看过,又将铜板拾起,再度扣在掌心。
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小景墨染最后终于可怜兮兮地用目光向隼流求助。
——香则香矣,这味道却是他从未闻到过的。既不是父皇宫中平日点的龙涎香,也不是母后惯常喜爱的杜衡香。
奈何小应雪柔对他却很有几分信任,自己苦思良久不得,便扭头看他,一腔希望全都给予在他的稚嫩肩上:“操笔的,你知道吗?”
小景墨染有心想在他面前塑造一个他楼小爷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高大形象,奈何他平日里接触的最多的便是流影天殊的梅花,此时回想起来,除了红梅清淡已极的香气,竟是一无所获。
“……不过,待小爷我算上一算!”小景墨染忙拉住小应雪柔的手,挺胸大声道,“这是小爷我的不传秘术,紫紫你等着,只要本小爷这么算上一算……嘿嘿!喂,你有没有铜板?”
那圆盒中盛了大半盒的褐色饵料,小景墨染凑上前去,抽一抽鼻子用力嗅几下,赞道:“这鱼饵好香!都放了些什么?”他这一说,小应雪柔也好奇地蹲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深深吸了几口气。
小应雪柔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失望。
“啊,那个……”小景墨染恨恨刮了两人一眼,回过头看着小应雪柔时已是另一副嘴脸,“这香气小爷我也没遇上过……”
“所以说,这钓鱼,讲究的是个技巧。”隼流一面往鱼竿上坠饵,一面笑眯眯地回头瞥着三人,小景墨染微微张着嘴,是一贯入神的模样——只是这孩子平日里瞅着机灵,怎么认真起来反倒是有几分呆样?隼流一面腹诽一面偏过脸看小应雪柔,只见他托了腮,眨巴眨巴眼睛,神色间是满满的期待。机灵倒是真机灵……隼流瞪一眼自己蠢蠢欲动的右手,勉强忍住伸手去捏一捏那张又白又糯的小脸的冲动。再看,两人目光相撞,速檐握了竿子笑得无奈。
他快,小景墨染更快。
应雪柔伸手抹一把眼角,委屈地咬咬嘴唇,也不知第几次向人这般解释:“我不是女孩子。”
隼流一怔,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唤自己,上下摸索一番,却是一无所得。速檐瞧得好笑,递了几枚铜板过去。
景墨染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本大爷从天界摔……咳咳,不对,是降……呃,也不对……总之,本大爷就是从这里进的临江郡,自然对这里熟了。”他几番装腔作势地掩饰,应雪柔却已有些心领神会地弯了嘴角。
隼流满意地点头,手上动作不停:“……这技巧不是一年半载就能练出来的,如你们这样的生手,只有靠好饵来补偿了。”他指一指用来装饵的竹雕圆盒。
隼流也抱臂看他,脸上分明用懒洋洋的笑容写出四字——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