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却有私心,自忖李阿乱虽与他没搭过两回话,总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况且这样一副上好的身子骨儿,被几只狗子弄死了,也太可惜。统共儿也才弄了一回,还被赵光棍搅局,不够痛快,既知了李阿乱的住处,须等李阿乱养好了伤,再想个法儿赚开赵光棍,才好痛快一试。
李阿乱听得黄秀才如是说,也重重一叹,道:“俺岂不知赵瘸子是这等人!只是他也算与俺有恩,虽平日算计得多些,也容得他,哪晓得今日做下这等鸟事!俺实咽不下这口气,只是先要养好了伤,再作计较。”
黄秀才见李阿乱如此应答,心中也喜,只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说着扶李阿乱趴伏下,吹熄了灯,自在厨下柴草堆边凑合了一夜,等天明寻些梗米熬些薄粥,又寻了一小碟春不老腌黄豆拌在粥内,摇醒李阿乱,二人吃了,黄秀才作辞道:“三哥且放宽心,好生将养,过几日小可再来探你。”扑打几下身上的灶灰,寻着路慢悠悠地走了。
李阿乱身上四处都痛,只得回床上趴了一天,正睡到酣处,恍惚有个白衣人站在床前,以袖掩鼻,道:“哪里招惹得一身狗子臊气,可厌得很!”
李阿乱虽在梦中,也觉得几分羞愧,闻着身上的确味道不好。忽觉得后面一阵清凉,如洒了甚么柳枝甘露在上,股间火烧火燎的疼痛便下去几分,散出去的三魂七魄也跟着归了位,等到睁眼已天色大亮,竟又睡了一整夜。
李阿乱扭头摸摸后面,却真好了不少,心中感激,想着观音娘娘见俺受苦受难,梦中显了灵,日后定要烧高香奉三牲拜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厢黄秀才助了李阿乱回到庙中,那厢赵子胆循了徐家车马,到了徐宅,惴惴等了有两顿饭功夫,才见方帐房从角门出来,笑迷迷道:“成了。”
他本就胖,此时笑得狠了,若不是脸上没几个褶子,竟分不出哪条缝儿是眼睛,赵子胆知此次油水肥厚,大喜过望,便到方帐房房中,兄弟两个吃了一夜酒。次日起来,又烫了两个合汁吃了,方帐房拿出一包银子交给赵子胆。
赵子胆得了银子,也不回镇上,摸到县城内叫了几个相好的暗娼,鬼混了整晚,又兴冲冲归来拉了方帐房去镇上喝酒,途径酒肉林,顺路到土地庙望一望,见李阿乱好好躺着,倒有些惊奇,板着脸道:“乱三郎,徐家这差事,实是抬举你。谁料到你上不得台盘。”
方帐房推了赵子胆一把,笑着接道:“七哥说这些扫兴事儿作甚?李家兄弟造化大,主家喜了你,也不计较这事,下次咱们照旧行事。”
李阿乱也懒待与他们搭话,只哼了几声。赵子胆以为他服软应下了,肚内暗喜,取出五两银子来,说是徐家谢仪。
原来徐二公子早许下了一百两银子来做成此事,方天雷拿着算盘花差一摇,瞒下大头儿,只说三十两现银。到赵子胆这里,又二一添作五,分了五成去,变作十五两。
赵子胆在床前再开篇细账,算与李阿乱听,某年月日吃半只火腿并酒食若干若干,某年月日吃一只肥鸡并汤水若干若干。二人开业以来也有数月,李阿乱贪嘴吃得又多,整又算出十两,两边一扣,这桩徐家的好生意,统共只饶出五两银子在李阿乱手里。
赵方二人俱觉自己慷慨万分,竟介绍了如此一桩好生意,还要李阿乱做东。李阿乱被吵得眼晕,没奈何,又饶一两银子与二人做浇裹。赵子胆再买些惜福楼的上色酒肉,与方帐房扛到庙里,吃了一席,李阿乱伤口不曾好,只得趴着咽些寡淡的汤水,其他的尽被方赵二人嚼了。
方赵二人酒足饭饱之际,是否会不顾李阿乱伤势,扯来插上一插,便不得知晓矣。
再讲黄秀才此人虽有许多不堪,却有几分呆气,有时也做两件任侠之事。他回到家中,越想赵子胆旧日欺善霸良,明诓暗拐,坏事做尽,十足可恶,就越立意要挺身而出,为民除害,又想李阿乱光光的两股内血迹殷然,十足可怜,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事非做不可。
黄秀才愤慨之下,心生一计,次日便写一张状纸,走了十几里路到了县城,在龙阳县衙寻两个作衙役的远亲,要专告赵子胆一人。他怕告不倒赵子胆,又道:“小弟见他近日得了一注横财,白花花足有几百金哩!不知抢了哪个。”说动了二人,照样撺掇了知县身边一名姓熊的师爷,预备次日呈上,到时候堂上堂下几个人共敲边鼓,也好说话。
毕竟这状纸怎生呈与县令,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上回说到黄秀才血性上来,誓要为乡里除了赵子胆这一害,写了张状纸,走来龙阳县衙。
那龙阳县地处洞庭西滨,自古也称汉寿,到了这一朝乃是以州降县,县城离着洞庭湖不远,比之龙阳镇又繁华得多。那县衙就设在城南,离着城隍庙只三条街,也经数朝修葺,占地极大,威严肃穆,颇有几分气势。
这龙阳县的父母官姓乔,生得豹头环眼,好不威猛,只是咧开嘴来,一口天赐的龅牙,两颗门牙曾因了一难磕去,又镶两颗大金牙,因此上通县城的百姓都私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