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里站了个人,那人晦气,碰上他倒霉运的。”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一惊,忙问:“那人怎么就晦气了?”
“他手里抱着个用布包起来的盒子。那盒子里,装的是骨灰。”
我之前还想着也许他说的和我想的不是同一个人,此刻听他说起盒子,马上就确定了。他嘴里那个晦气的人,正是和我说了好几个小时话的明子。
我不信,反问他:“你怎么知道人抱着的是骨灰盒?你不是不认识他吗?”
中年男人看我不相信,又急了起来:“这话我能乱说吗。进站的时候我就站他后面,当时他那盒子被扣了下来,说要打开检验,他一开始死活不肯,招来了好几个警卫要对他进行全面检查。我当时也是好奇心重,进站后就站旁边看,他最后没办法,才和人警卫的说了,说里面装着的是骨灰,也开了盒子给人检查了。你说要不是骨灰而是……”
那中年男人还在说着什么,我已经听不下去了,僵着身子朝之前我和他说话的那边走了过去。我的脑袋嗡嗡乱响,火车的轰隆声都盖不住我的心跳。他的话他的笑容,还有他的眼泪在我的脑海里搅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不是的,不是的,也许是他哪个亲人的骨灰,又或许是,是他朋友的……我一边这么急切地安慰着自己,一边踉跄着挤过人群往他那边走去。还没能走到他那里,我就已经全身失了力气,手抓着椅背,呼吸不过来。
我站在那里,在明晃晃的白炽灯的照射下,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
我知道,那是他,那里面是他。
他还站在原先的地方,靠着窗,一如之前我过去时的姿势。怀里的盒子被他稳稳地双手搂着,他有时看一阵窗外,有时又转过头低下看几眼怀里的盒子,嘴唇轻轻地动着,像在跟人说很温柔很温柔的悄悄话。
“咳,不好意思,又要向你借个火了。”我擦干了泪,又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才走到他那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轻松向他说道。
“小事,给。”他拿出打火机递给我,“你拿着吧,我觉得我可以熬到早上。”
我接过去,点燃烟吸了一口,和他一起看向窗外:“之前都一直忘了问了,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儿啊?”
“阿树,一棵树两棵树的树。他说等我们有了院子,要在院子里种很多很多的树,开花的、结果子的、纳凉的……都种。”
当时正是凌晨四五点的样子,四处还是一片黑暗,只有远处城镇里一排排的路灯和高楼上的霓虹灯发出闪闪的亮光。
我看着那些亮光,不敢看他的脸,低声问他:“阿树怎么走的?”
过了有十多分钟那么久,我们只并排站着,直直地盯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各自沉默着不出声。
“工伤事故,被楼上施工的人不小心掉下来的工具砸到了头从脚手架上摔了下去,安全扣磨损断裂……二十二楼……”
沉默,又是长久的沉默。
手上的烟在冷风里飞快地燃尽,灼烧地我手指生疼,却比不上此刻心里的痛惜。
他的声音,在黎明前夕的黑夜里显得飘离了尘世,“所以说这就是命,命里注定我二十二遇见他,然后又会在二十二这数字上失去他。”
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那一刻,我甚至都无法安慰自己。
那时的我,感情事业都遭受重创,曾一度想过轻生,朋友的邀约也是想让我出去散散心,纾解下内心的抑郁。
我听了他的故事,因着他俩美好的爱情,突然就生起了一股希望,觉得生活里还是有这么多的美好值得人去坚持努力下去。我太爱这个故事,爱他俩的这份爱情,这份让人希望满满的爱情。
可他怀里的盒子打破了我之前一切的美好,像溺亡之前抓住的稻草,‘嘭’地一声就断了,重新沉入了水底,绝望地等死。
我们俩就这么一直干站着,干站着,像站了一个世纪。
我又想到了死,想到了阿树从二十二楼掉落下来,落地之前的那几十秒里,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还是什么都来不及想,就死了?
有阳光从远处的山一侧露了出来,清晨的第一抹光,柔柔地照在车窗上,天亮了。
我的站马上就要到了,分开的时候,我干干地和他说了句道别的话,准备返身回座位拿行李。
他叫住了我,“吴生,不要替我和阿树难过,没了阿树,我也会好好活着的,要比以前活地更好,把阿树的那份一起活下去。你也是,凡事要想开点。”
他说完,对上我笑了,然后低头吻了下怀里的盒子,朝我点点头。
“嗯。”我答应了他。
后来,我下了车,就此和他分开,直至今天,也没再见一面,中间也再没联系过。
他俩的故事在我心里是一个结,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跟人提起的一段事,那种眼睁睁看着现实把最美好的东西摧毁时的心痛和扼腕,让我宁愿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将其悄悄忘记。
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