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你女朋友?”我笑笑,感叹一句年轻真好,辛苦坐这么趟车,大老远的只为了去看一场花:“很浪漫。”
他开始低着头,说了起来。
“那我……”我刚开口想跟他道别返回到座位上眯一下,没想到他也同时开了口。
“做这个没被人抓住过吗?”我问。
“车子来了以后,我紧跟在他身后上了车。车厢里一片拥挤,我为了方便干活,站到了他的左手边。车子开出几站以后,我开始借着拥挤不时朝他那边靠过去,他似乎一点都
“我和你说一下我和他吧。”
没见过槐花,那东西好看?”我心里有点想笑,两个大男人的站窗边聊槐花,跟抗日剧里出现琼瑶剧场一样要多违和有多违和,但我也不好意思打断,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
“那时我二十三,是一个整天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有钱的时候白天就蹲网吧里打游戏,晚上和一群同样无所事事的朋友结伴去酒吧、ktv玩一宿。我没做过什么正当工作,也做不下去。没钱了和这个借几十和那个借几百,实在没辙了就去街上、广场上、车站里……那种人多的地方偷。”
“怎么,是还没公开吗?你们在一起几年了?”
“我也不信,但遇上他,我觉得是命。”他这么跟我说。
他用手抓了下头顶,低下头像是在自言自语:“要是被他知道我敢像刚才那样就这么突然地说出来我和他的关系,他一定会乐疯不可。”
他站住了,回了句“谢谢。”
“你挺乐观的。”跟这人才说了这么会,我就已经看出来了,这人遇上什么事,心都放得挺宽。
他见我一时没说话,便又说道:“你要介意这点,可以去对面那窗口吸烟,或者我过去。”
“我之所以这么细致地观察他,是因为,我瞧见了他那个揣在上衣左口袋里的若隐若现的白色信封。”
“我也没见过,正好现在是槐花开的时节,我就带他一起去看看。”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为自己刚才无意识表现出来的无理感到有点羞愧。
“有的,不过我运气好,被抓的次数少。最严重的一次被人抓住了剁了一根手指头。”他伸出左手,摊开手指给我看了一眼,小指那处短了一截。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
“六年,挺长的。比我认识的好多对都要长。”我把烟蒂扔出窗外,深吸了一口从外面吹进来的凉凉的夜风,转头问他:“你有二十五了吗?”
“命?”我摇摇头,“不信。”
他听我说“女朋友”的时候,脸上明显愣了下,然后又笑着掩盖过去了,接着低低地回道:“是男朋友。”
“我以前做过小偷。”故事开始的第一句,他这么跟我说。
“我想这就是命,让我那天一无所获,然后在命运的驱使下去了那个站台,再意外地被人推挤着将我挤到了他的身边。”
“认识六年,在一起三年了。”
他说完抬腿就要走,我马上止住了:“抱歉,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点惊讶,你在这不要紧的,我不介意。”
“我都二十八了,”他扯起嘴角,“他今年满三十。”
“日子就那样,不乐观点怎么过下去。”他回答,然后突然问我:“你信命吗?”
“这年头,能用信封来装的,除了钱就只能是钱了。那或许是他刚发的上个月的工资,运气再好点,或许是上两个月的也说不定。我在心里盘算着,一个月工资,少说也有三四千不是,若是能得手,至少够我花两个月了。”
“他长得高高壮壮,身材的比例却很好,硬是把一身土不拉几的工服穿出了定制服装的效果。应该是附近工地上刚下工的工人,因为我看见他脸上还有未洗去的泥浆,衣服裤子上沾满了一块一块的水泥,提安全帽的那只手也是灰灰的。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像被铺了一层厚厚的灰,让人根本看不清他本来的肤色。”
他收起手,笑笑:“我丢了一根手指头,伤好后日子依旧,有时还会用这个当魔术骗小孩子玩,算是死性不改的那种。”
“都不是。”他之前一直斜靠着,此刻已经站直了,后背笔直地贴着车厢壁,比我还高出了那么一些。
“那天我又快没钱了,白天在车站里蹲了一天也没找到合适的目标下手。像这种情况不常有,干我们这行的,讲究一个贼不走空,不然会越来越晦气。我不甘心就这么收工,看了下时间,这个点正是下班时间,于是准备去公交站台那里碰碰运气。”
“哦?”我有点诧异,虽然很想马上回去,但还是抵御不住好奇,回道:“好。”
两人突然都没再说话。我偏头看窗外如墨的夜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身体马上接受到这个讯息,疲惫汹涌而来。
“看不出来。”我感叹,然后好奇地问道:“朋友介绍认识的还是同学?”
“‘就他了。’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高高大大的背影,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