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兰迪尔叫他来寻得这杜内丹人的真名,他不能让那名字埋没于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日子,凝缩成一小块在碑上刻下年份时落下的石屑。尽管当事人可能并不介意,但反正他一直以来都是依照自己的意愿而行动的。
大步,索龙哲尔,无论是谁——他实在没有必要对一个年龄还不及他岁数的零头大的人类一直生气。太年轻了,还不擅掩藏心事,还不会敛起苦闷。太年轻了,自己的灵魂都不够沉凝,更别提去负担千人万人的哀鸣。
他回了白城,在军队出征时又见上那人类一面。他原本只是来留下几句忠告,但索龙哲尔说了:你还要与我同去吗?伴着谨慎的希冀。奇怪的人类,如此自大又如此谦卑,当真胆敢以自己的名头来提出请求,却也不过是这样简单的事。
所以莱戈拉斯还是来了。他率先抵达佩拉基尔港,在这里多待了两日,直到白树的旗帜自远方而来,他才又一次提前动身。他得另找一艘船,不能跟军队待在一起。他从南方常绿的榆树上摘落一片新叶,将它留在渡口,让码头边的帮工将它佩在衣领上。船过了河,他踏上岸,走进了树林里去。
刚铎的军队在林地边缘扎营,及至夜深时,年轻的小头目从军营中跑了出来。枯叶铺满泥土,盖住了道路,他还在向前走。他仍披着他从北方带来的斗篷,围在白城的甲胄外,银星在他左肩上闪闪发亮。莱戈拉斯从树影里走出,故意踏响了一步。年轻人定住了,目光像受了牵引般飞快地转向他。
“我看到了那片绿叶。”索龙哲尔说,“你真在这里。”
他面上的喜悦很浅,但他的眼睛还是亮起了一瞬。这都不能冲淡他眉心处的忧虑。在更靠南的境线处,土地被侵蚀为焦黑的,血污也都还未洗去。他们已经来到这里,嗅得到苦战的气息。我也是因此而来的,精灵在心中低语道。他还是向年轻人回以一个微笑,开口时所用的语气却很是严厉。
“接下来的战斗会很难。”他说,“别再费心帮我捡箭了,顾好你自己就行。”
在伊希利恩的作战与北高原的游骑兵不同,连一早一晚的规律见面都无法被确保。头一个月他们只见了约莫五次面,还要算上刚过渡口之后的那一次。莱戈拉斯所做的事跟他在埃瑞博一带做的类似,他独自跑去哈拉德人的军营外,确认敌军的规模和辎重储备,再四下里张望一番,看他们是否尚有后援。哈拉德人派出的探子被他射穿脑袋,行军方向被他记在自己的脑袋里。他总是比军队跑得快,他回到白树旗帜高扬的地界上去,钻进索龙哲尔的帐篷里。他带来的总是些坏消息。
哈拉德人的援兵还在不断涌来,波罗斯河两岸的通路都为他们所把持。这会是一场持久战,一两次突击也无法将有备而来的入侵者赶走。莱戈拉斯用指尖在地图上圈画出对方的行进路线,陈述时加入一些自己的见解。别去东边,绕开那支探路的队伍,派信出去让他们的目标城塞守住外墙。
“不能这么做。”索龙哲尔却说,“那是常年被战事侵扰、修缮都来不及的一座城,向来易守难攻。与其前去送信,不如半道截杀。”
莱戈拉斯走之前重申了自己的建议与反对意见,但当他们下一次见面时,杜内丹人身上挂了彩,两条胳膊上加起来缠了三道。一群同样伤痕累累的士兵把他围在中间,边笑边给他灌酒。哈拉德人探路的前军被他们截在山谷里,烧了补给,断了后勤,而后索龙哲尔领着他手下那支不过百人的队伍把这些倒霉蛋全留下了。这做法冒险过头了,在士兵们散去之后,莱戈拉斯径自走到年轻人身后,直接给了他的后背一巴掌。
“你的脑袋是用岩石做的吗!”莱戈拉斯用精灵的语言骂道。索龙哲尔痛得嘶嘶抽气,歪过身子躲掉他的手。
“什么?”索龙哲尔嚷道。
“没什么。”莱戈拉斯说。他别过脸,继续嘀咕:“偏执又不讲理,顽固的程度是矮人的两倍。”
他还是会给年轻人带消息来。他不常在战场上逗留,他的脚步比人类更轻快,无论是刚铎骑兵的封锁还是蛮民的长矛都没法拦住他。而索龙哲尔的应对方式耿直得出奇,他跟手下人打成一片,每次出战前预先鼓舞起士气,然后领着他们骑上最快的马,在敌方的行军路线上来回穿插着砍杀一通、把对手的排兵布阵搞得一团乱。他总是身先士卒,还能砍下好些个敌将的脑袋,这让他的声望提升速度快得吓人。有时即使精灵来迟了,他也能就着不同方向传来的战报里做出判断,将哈拉德人的打算猜个七七八八。
到了当年三月,索龙哲尔已经能自由出入主将的营帐了。他被当作将领之一,也被当作重要的策士。战争像淬炼剑身的火,没有将他吞噬,反倒让他锋芒毕现。莱戈拉斯还在暗处望着他,想知道这年轻人是否会居功自傲。北方来的救星!人们这么喊他。听说你跟洛汗的国王一同出生入死过,怎么想到要来为刚铎效命?星之鹰被他们簇拥着,与他们齐声欢笑。然而当夜色更深,他还是会独自走到离军营更远的地方,或是林间,或是谷地,或是被雨水冲洗过的城墙。他远望着星辰,沉默着,忧色始终未能从他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