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见你的箭。”当太阳开始西沉时,他才又一次启开嘴唇,“我相信洛汗的军队没法误伤到你,也希望你的弓箭能对他们仁慈一些。”
“你既然看得见,就该更相信我的准头。”莱戈拉斯说。他在迈开脚步时没有道别,就这么轻快地跑下山坡,绿色的影子融入了草甸,消失了。
往后的日子里,他们的交集更少。他们还会晨起之前或夜间碰面,莱戈拉斯再未露出金发尖耳,也不在军中的其他人面前现身。有时因战斗中积攒下不少疲惫,男人睡得较早、或起得较晚,就这么错过了和Jing灵见上一面的机会。
他知道莱戈拉斯在自己睡着时也来过,是因为他放在帐篷外边的箭支会被收走。那些箭支散落在战场上,Jing准地没伤到任何一个士兵,只会插进敌人的眼睛、喉咙与胸膛,它们的制式与洛汗人用的不同。有一些会在战后就消失不见,另一些离军阵太近,想要完全不引人注意地将它们收走很困难。男人想起他们还在北方时,那Jing灵就在注意收拾箭支了,于是他也混入打扫战场的队伍,将没有断裂、还能继续使用的那些箭从奥克的尸体上拔出来。
一来这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怀疑,二来这样总比Jing灵无箭可用之后跑去撬洛汗的军库好——北高原没有多少可用来制箭的木材,落单者即使想要自给自足也很困难。他捡回那些还能用的箭,将箭头擦拭干净,将箭支收拢在一起。如果他睡前来得及与那个独自行动的Jing灵碰上一面,他就会直接将它们递过去。如果他太过困倦,他就将它们留在帐篷外头朝向空处的一侧。他已经这样做了好几次,但当他再见到莱戈拉斯时,他们之间的交谈氛围也没有再和睦几分。
事实上,他们很少再开口交谈了。男人发觉自己会在Jing灵面前失言多说,他索性闭嘴。他在白日里可以和别人交谈,这比先前那段沉闷的旅途还更好些。所以莱戈拉斯只是悄悄出现,示意自己还在附近,没有跟丢也没有不打招呼就离开——就好像真的会有人很重视这点似的。然后他们各自或站或坐地静静待上一会儿,望着山岗、草甸、云雾或群星,直到夜风变得更凉,困意袭上人类的眼睑。
奇怪的是,当他们都不说话时,他反而觉得跟这Jing灵相处起来更容易些。这是战事带来的变化,时下的情况与在荒原里扫荡和一同赶路都不一样。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和Jing力来投入私人的争斗,他被迫留意到Jing灵的援助起到的作用。莱戈拉斯有时并不在他们的战团附近留下利箭,但当男人离队查看周围情况时,往往也能在别处发现战斗的痕迹。阻截,引诱,蛮不讲理的屠杀——有时恰好帮他们免去了另一起祸端。
于是他每一日都愈发深刻地意识到,那密林Jing灵诚然是一位合格的战士,而战士们之间总是容易惺惺相惜。即使情感上还难以友善相处,也不能一直以恶劣态度相待、把有效的助力从近旁推开。
牧民们被留在安全地带,军队则继续推向北部、推向河岸。森格尔王的指挥风格沉稳,既不冒进也不胆怯。一个月后他们已经斩去了大部分伸至洛汗境内的手爪,而年轻的希奥顿还留在军中,神情和气质都愈发像他的父亲。他仍然对军中的外来者很亲近,空闲时跑来挨着男人身畔坐,问他在北方游历时的见闻,好奇地看他左肩上的银星。
在一个繁星照耀的夜晚,男人独自走去离营地稍远的坡地。他们已经离安都因河很近,站在高处能望见流水。他没有向下看,没看河水与对岸的荒土。他仰起头来,让眼目朝向远方。
“北方来的家伙。”他背后有清脆童音响起,“你在这儿找什么?”
“我在试图解读星辰能给出的预示。”男人说,“当然了,这对我来说有些困难。”
希奥顿绕到他身旁来,他微笑着表示了欢迎。他指给王子看一些容易认出的星,说它们的故事。他谈论星辰比谈论自己时更自在。希奥顿很喜欢同他讲话,说他年纪轻轻就见多识广。他说这不过是人各有所长,他就不像洛汗人一般生在马背上。
在与他聊了一阵之后,年纪还小的王子先显得困了。他打了哈欠,起身预备回去。“等这地方的麻烦被扫清了,我们就回埃多拉斯。”在站起来之后,他又说,“你会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不确定。”男人回答,“但很高兴你对获胜一事颇有信心。”
希奥顿拖着脚步小跑回营地去了。男人还坐在那儿,静静等候着。这一天他的手里没握着箭,但在他心中默数了一百三十下之后,还是另有一个颀长得多的身影来到了他的身边,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存在,但脚步依然很轻。
“这里的战事不会持续太久。”莱戈拉斯说。
“Jing灵的眼睛看见了什么?”男人问道。
他们久未交谈,不过还没久到会让他忘记Jing灵的声音——柔软,悦耳,不高不低,还没沉淀下苍老的睿智,但也有了些越过凡尘的通透。他侧头看去,莱戈拉斯也望向了远方。“他们不过是在试探。”Jing灵说,“一些散兵,一些探子。尽管是乌鲁克,但数量不多也难成气候,单单是跋涉过褐地就会消耗掉他们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