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云独自一人留在房里,翻着手上的绘本。周围只听得到空调声和纸页翻过的声音。
大约是他这边总没什么大人约束着,料理他的护工渐渐的也不大上心。
八岁的孩子,要说他什么都懂是不可能,可什么都不懂也不至于了。护工们对他到底好不好,他会有知觉,所以要走就走,眼不见心不烦。
梁以庭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对这个人,他也有知觉。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本能,就像动物遇到天敌。
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与司空见惯的人物不一样,与父亲温和柔情的样子更是完全勃逆的。
——他的父亲,不可能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潜意识里,靖云已经下了这样的定论。
——上次来的时候,人也怪怪的。
他回想着上次的情形,越发笃定。
——这样的人,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才会和父亲有交集吧,他有什么目的?
靖云带着敌意,警觉地望着他。
梁以庭对这个孩子并没有好感。
能够压制住恶感就已经十分不错,虽然自己也知道,这孩子本身并没有什么错。
“跟我走了,你就不用再住这种地方,还可以有很多玩具和朋友。”他嘴角微弯,话语温和却并不带感情。
“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
“我爸爸说过,不能跟不认识的人走。”
梁以庭收起那一丝寡淡无味的笑意。
寂静中,鞋底叩击地面的声音平稳而清晰。
他踱了几步,逆光里又转过身,言语之中有了情真意切的温柔:“跟我走,你就可以和你父亲天天见面。想必这样,他也会很开心。”
靖云对这样的诱惑有点心动,不过上次爸爸的教育还铭记在心,“那么——”他思索着,“你借给我手机用一下,我要打电话给我爸爸确认一下。”
梁以庭并没有答应让他打这个电话,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你是我想给他的惊喜……”他笑了笑,姿容如钻石般熠熠生辉,但也同那冷硬的质地一样清高疏远。“怎么能让他提前知道。”
这话语听在耳中,让靖云感到不适,虽然他还体会不出其中那让自己不适的逻辑。
他扭过脸:“我不会跟你走的。”
“这就由不得你了。”梁以庭说道。
想了想,觉得对小孩子这样说话似乎也不太对,于是他纠正了一下,“不会骗你的,玩具和朋友,你不喜欢吗?”
“不!我不需要!”
靖云在被强行带走的途中大哭了一场,梁以庭不仅是违背了他的意愿,更是吓到了他——好人才不会像强盗一样做事!这个坏人会把他掳到哪里去?
见面仅两次,他是“坏人”这个烙印就已经深深印在他心里。
靖云哭得背过了气,最终在平稳行驶的车上昏睡了过去。
虽是大哭,不过因为身体虚弱,做不到持续嚎啕,最后更多的是抽噎啜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像死去了一样,那孩子斜靠在后座一团柔软的毯子里,紧闭着双眼,静静地沉睡。
李文嘉如一个茫然的守望者,他感觉自己被分成两半,他的魂魄此刻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上,无言而长久地俯瞰着这一切,像在等待一场还不落幕的戏。
戏里是另一个自己,装作充实而忙碌,是一个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正常人。
一切如常的他正拿着喷壶,在给院子里的玫瑰浇水。玫瑰花的边沿已经开始枯萎蜷曲了,地上也有了薄薄的一层落叶。
梁以庭的座驾驶了进来,纯黑色加长劳斯莱斯如安静夺目的幽灵,倾轧着枯枝落叶一路睥睨。
李文嘉只是站在原地遥遥地望了望。
车子停下来,阿七从后座把孩子连同那条毯子一起抱了出来。
李文嘉怔了怔,这才放下花洒,加快步子跑了过去。
梁以庭走上前,把孩子接手过来,打发了阿七去停车。
靖云睡得毫无声息,人倒是不沉,那睡相遗留着婴儿时期的风格,会不自觉往人怀里靠。
李文嘉盯着靖云,怕吵醒他,又像是发了懵,没有出声。直到梁以庭托了一把手臂,要迈开步子往卧室走,他才带着疑惑和惊诧看向他。
两人间的气氛始终都不正常,一前一后走着,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梁以庭不和他说话,李文嘉就不主动开口,他完全沉浸在和那个孩子有关的自己的思绪里。
主卧的床大得够睡下四个成年人,被单床单都是干净新换上的,没有一点灰。
李文嘉走到落地窗前,将天鹅绒窗帘拉下了一些遮挡光线。
随后慢慢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给孩子掖了掖被角。
他没有说话,嘴角紧紧抿着,像是有莫名的紧张,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梁以庭望着他的手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