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将翻掉的盘碗都接在手里,只汤汤水水泼了李阿乱满头满脸。
两个僮儿呆了片刻,见李阿乱扒起来,簇新的大红袍儿都染了,红纱冠儿上还挂着两条菜叶,脸上本擦抹得白白的,又沾污了些菜汤,看着便如戏里的丑角,着实可笑,他们素知自家公子最是爱洁,见到这等腌臜景象,定会烦闷做呕,也顾不得李阿乱,都转头去看,却见徐二公子静静坐着,纹丝不动,不知在想些甚么。
两个僮儿暗暗惊奇,想这人不过一个见不得人的囚犯,被以二百两银子充作官奴买来,公子怎地对他如此放纵。
李阿乱拎着裙子,狼狈立着,却听徐二公子道:“晚间就是惜福楼罢,你们先退下,我与李壮士有话要讲。”
那两个僮儿对望一眼,噤声收拾了桌上地下,掩了门自去。
徐二公子端坐着沉吟,李阿乱眼皮直跳,忍不住曲了膝盖往下一跪,大声道:“徐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俺虽痴傻,也知是徐爷将俺从那鬼院子里弄出来的。能离了那狗官,俺李阿乱感激不尽,但若是徐爷想将俺另找个院子圈了,嘿嘿,俺却是不肯的。”
徐二公子低声道:“外面都知你是我娶的妾,你不出去便没人知道。你想吃甚么,想要甚么,我都给你,难道不好?”
李阿乱嘿嘿直笑,道:“千好万好,叫俺陪那两只狗子关在一个院子里,就是不好!俺是人,不是狗子!”
徐二公子柔声道:“我确是因此事才找了你来。但若不叫你陪横江元帅,镇唐将军,依旧给你好吃好穿,你愿不愿意?”
李阿乱怔了怔,不料他有此一问,虽然听着诱人,依旧不敢应,只道:“俺是爷们,不是婆娘!怎能一辈子待在院子里!”
徐二公子袖子微摆,道:“原来是女子才能在院子里吃香喝辣,是男子便要在外面喝风了。”
李阿乱嘴上拒了徐二公子,心里却乱成一团,心想若真有人给了许多钱置办地产,又陪自己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自己是应还是不应。想了又啐一口,天上不会下钱雨,自己又不是个美貌女娘,哪有人愿意养这等好事?然而女娘只要管陪睡便好,自家作的难道不是陪睡的勾当?
他越想越乱,徐二公子轻笑数声,道:“人人都想着外面,外面却真有这么好?你以为的外面,在我来看不过院中。”说着口气一转,冷然道:“你既然过了门,就是我徐家的人。盼你有始有终,好好侍奉横江元帅,镇唐将军为要。”
李阿乱见话说死了,说来说去,还是要拖自己去喂狗,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他毕竟顾忌着徐二公子也算恩人,不敢向他出手,转身就跑。
他神功小成,脚底生风,一路走着发现老大的宅子内没几个下人,不禁胆气壮了,向外就闯,但凡有门挡住,一脚踢得粉碎,好不容易见到围着徐府的围墙,忽然肩膀一沉,瞥见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他觉得肩上一阵冰寒,也没听到丝毫脚步声,心想难道见了鬼,扭身只见那手苍白纤细,宛若美玉,下面连着淡青色的衣袖,还想细瞧,只觉颈后一冷,便倒了下去,闭眼前隐约听到有僮儿惊慌呼道:“快来伺候,公子又要吐了!”
李阿乱晕转多时,忽觉着有条热热的手巾在脸上一抹,有些异味,还有人在自己腰腹上乱摸,忙睁了一瞧,却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但见镇唐将军趴在他身前,猩红的舌头在他脸上舔舐,横江元帅一颗毛茸茸硕大的头颅在他肚子上拱来拱去,尾巴乱摇。
这两只巨獒便如噩梦里的瘟神一般,此时一起围着他,竟连铁笼口衔都无,怎叫人不怕,李阿乱待要挣起,又寻思着狗子不知吃不吃死人,自己装死一番,或许还有活路,转念一想,饿狗甚么不吃,不由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他这一哭不打紧,双獒俱跟着大吠,一时人哭声狗吠声便如鬼哭狼嚎,一人二狗嗥得正欢,四个身披铁甲的犬奴走进屋来,合力将二獒用铁链拴好,将李阿乱扶起来拍打衣服,走到院中,那两只巨獒依旧跟在身后,待链子放尽了还呜呜不休。
犬奴们押着人出了院,又是三间屋子,走到屋内只见正面一张圆桌,上面放了八个扣碗,那些犬奴揭了盖子,帮李阿乱盛了饭,四角站着看他吃。李阿乱哪里吃得下,知道徐家有武学高手,自己跑又跑不脱,瞥见身上红袍已被狗儿扯了个稀烂,虽没伤着,也离死不远,可怜他一世英雄,早晚连全尸都没落下一个。
那碗内都是惜福楼的上色名菜,可惜李阿乱心如死灰,吃在嘴里就和煤渣毫无分别,待撤了菜,那几个犬奴也不押他回院中,指着里间火炕,让他去睡。
李阿乱见几个犬奴一声不出,又想徐二公子其人其言,正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索性横下心来,倒头便睡,那炕又软又暖,他勉强塞了一饱,居然立时睡死了,等再睁眼窗纸上透出雪亮的光,外面铁链锒铛,两獒齐吠,吵闹无比。
李阿乱左右一看,屋内一个犬奴都无,再跳起来推门一瞅,原来昨晚下了场雪,好大一个院子铺着薄薄一层白色,院子当中那两只巨獒扯直了铁链,以爪刨雪,隐隐带些血迹,再看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