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官媒都笑得厉害,恭喜之声不绝于耳,正热闹着,忽听院门口一声咳嗽,却是乔父母来了,众官媒见县老爷来了,忙都跪下。乔县令板着脸让人都先下去,掩上院门。
熊师爷陪笑道:“这也是一桩人情。他家也是此地数一数二的大户,又确有女儿在宫里,指不定出一位娘娘哩。”
那些官媒都是手脚强健的中年妇人,早得了吩咐,见到这等趣事,俱掩着帕子嘎嘎大笑,上来按住李阿乱,便要给他裹脚净面。
熊师爷听他来问,倒合了一桩事,沉吟道:“在下倒有一个主意,可谓两全其美,只是荒唐了些,不知当讲不当讲?”
此时已过立冬,李阿乱一望这屋子,却随处堆着鲜花鲜果,椅披上绣的也都是花儿果儿,四面都透出喷鼻的暖香,让人闻着浑身舒泰。
原来他左思右想,李阿乱这样的身子乃是千载难逢,这样让出去,实有割肉之痛,真不管不顾带在身边,却有污官声,实在是留他不得。他心痛一番,抬脚到此,将官媒都驱散了,摸着心爱的皮肉上未褪的鞭痕,洒几滴泪,因李阿乱双乳并蛙口上还穿了三个金环,忙都替他摘了下来,揣在怀内,道:“小肉儿,这几个环儿留与你官老爷我,作个念想儿。”
李阿乱见都是女娘,也不好动拳脚,急得满头大汗,推搡间被众官媒七手八脚脱得精光,那衣裙比寻常的用料似多了数尺,一个官媒捧着双大红的绣花鞋足有一尺长,鞋面上还绣着老大的花朵,也不知怎么仓促间做出来的,又一人拎着个官缎做的红肚兜,迎风一抖,吓得李阿乱往后便缩。
熊师爷笑嘻嘻接了判词,带了几个心腹,去那偏院开了院门。李阿乱正好睡哩,猛然见有人领着几个凶霸霸的衙役闯将进来,只道要提他去问斩,拖了一张凳子想要动手,却见熊师爷将张纸儿展开念了,后面几个衙役都冲他色迷迷地露齿而笑。
不提乔县令与熊师爷因此一桩又得多少银子,单讲李阿乱不知轿子走了多久,忽然停了,过后被人默不作声扶了出来,低头看着跨过一道门槛,又跨过一道门槛,转得他头都晕了,好不容易到了内室,有人押着他拜了三拜,揭下盖头。
也亏得熊师爷做下这瞒天过海之计,龙阳县众人都只道是一个女犯被官媒发卖,交在官中二十两身价银子,不知他们背后的把戏。
乔县令斜他一眼,熊师爷忙凑上前来,细声道:“这李氏既带不走,又是个从犯,此罪可轻可重。文书上现写着女犯,索性如此料理。”说着附耳说了一通,听得乔县令双眼大睁,问道:“真有此事。”
乔县令日后见了这金环,就想起李阿乱的种种好处,更嫌新买的娈童侍宠不够□,每当月白风清之夜,不免摩挲这三个环儿,唏嘘良久,此是后话。
李阿乱只当自己睡迷糊,听岔了,张大了口道:“啥?!”
那沽肉案对外讲已是结案,黄举人不疑有他,酒过三巡,露出探访县北一个李姓朋友的口风,乔县令脸色微变,道:“不瞒世弟,这个李氏已经是发下海捕公文的,世弟已有功名在身,春闱在即,行动都要尊重些,不可落了旁人口舌。他既犯了事,兄替你留意着他的下落,只待世弟京中登科,得了授职部属,再慢慢寻访不迟。”
李阿乱心中嗤笑不止,已晓得此回真要被当作妇人嫁出去,但既脱了监牢,到时候将这身衣衫扯碎了,把那户人家金银首饰捏扁了带走,岂不比此时硬闯好得多。他主意已定,便不再抗拒,乔县令走后众官媒将他洗涮干净,涂脂抹粉,打扮起来,头发绾在个红纱糊的冠子内,再穿起大红袍儿,翠蓝女裙,最后盖着大红盖头坐上一顶轿子。
他这番话说得在理,黄举人郑重受了辞去。乔县令虽信自家心腹办事牢靠,终知纸包不住火,久后必会走漏风声,当即唤熊师爷来出谋划策。
他正惊讶着,忽听有人轻轻一叹,声音既清且淡,转身见上面一道帘子,发出柔润的白光,都是拿从没见过的上好真珠串的,那些珍珠里还夹着不少水精珠子,变
乔县令心思活动,即刻便允了,熊师爷拿了李阿乱的卷宗来,乔县令真个提笔判道:李氏不守妇道,为虎作伥,难逃其罪。既无父兄管教,特判其没官为奴。
这头李阿乱打得如意算盘,那头乔县令却在与熊师爷商议。原来光阴似箭,秋闱早过了发榜之时,那日所助的黄秀才竟真的中了举,其后摆酒相谢,二人叙了年齿,做了世兄弟。
席间叙到乔县令任期将满,他朝中有人,卸任之后定是要回京待缺了,恰与黄举人进京会试赶在一处,两人相谈甚欢,乔县令要挈黄举人一同上路,黄举人推辞不过,答应下来,感激不尽。
卸下来卖了才好。
李阿乱听着如傻了般,只当人戏耍他,回屋又睡,待次日又是熊师爷带几个官媒,捧着几盘大红大绿的的女人衣饰进来,这才急了,举着凳子挡着房门叫道:“你们洗眼睛看了!俺就变作王八羔子,也不是雌儿!”
熊师爷将纸儿卷了,跟着笑道:“因你是个雌儿,县太爷宽宏大量,即刻着官媒卖出去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