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许多花样,好像也是各种花果。
这真珠水精帘半卷半掩,露出一截淡青色的袖子和衣袍下摆,看着说不出地熟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上回说到乔县令与熊师爷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面上只说是官媒发卖女犯,将李阿乱扮作妇人模样,一乘轿子抬走嫁人,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十分地干净利落,乔县令虽然痛心,终究是满意的。
李阿乱这边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却被引到一间四处饰着花果的屋内,上首坐着一人,面目隐在一道真珠水精帘之后,只露出淡青色的衣袖,那露出的袍袖竟有好几层,内用白色绫绢,外面罩着月白色的绉绸,最外面是用丝线绣了云纹的青色薄纱,袖摆一层层曳着,就如轻烟缭绕一般,清雅中透出尊贵之气。
李阿乱听着这人叹息了一声,很是耳熟,瞅着露出的那一截,是个夹纱衣裳,屋子里已经尽热了,这人还穿了这么多层,估摸着是个病鬼,左思右想,不记得近来撞见过有钱的病鬼。
李阿乱不吭声,那人也沉默着,二人对耗了片刻,忽听身后有少年低声道:“李新娘,怎只顾在这里站着看?”李阿乱转头一瞧,两个穿青衣的僮儿捧着食盒正立在身后板着脸瞪他,大叫一声,回手指着帘子道:“是、是你!”
那人似在帘内笑了笑,道:“李壮士别来无恙。”
李阿乱认出是徐二公子,手便有些抖,腿也有些颤,徐二公子却依旧无事人似的端坐在上,淡淡道:“当日林中,徐某多有得罪,不知李壮士伤势如今怎样?”
李阿乱事情经得多了,慌乱了只一刻,慢慢定下神来,答道:“你问俺伤势?俺在牢里吃了许多板子,新伤加上旧伤,好起来可慢了!”
他想着那天两只比狼还大的恶犬,虽不会牵进屋里来,却一定藏在某处,若说伤好了,似要糟糕,若说伤没好,似也要糟糕,还是先敷衍好了徐二,千万不要叫他寻个话头儿撕破了脸,放出狗来。
徐二公子似知道他所想,手微举了一下,道:“既然来了,不妨慢慢将养,先坐下用些便饭罢。”
李阿乱还没吱声,那两个僮儿已经抬出两张矮桌,请李阿乱在下首坐了,取出早已备好的杯盘碟筷,在二人面前各摆一席,食盒内取出菜肴来,一样样排开。
徐二公子依旧脸隐在帘内,一个僮儿用筷子将菜拣上好放在他面前的碟内,他再用另一双筷子挟了送入口中。李阿乱见虽是便饭,也有四五个碟碗,不免好奇,学着徐二公子扮斯文,捏了箸子在一碗菜里搅了搅,捞上些干货来呷在口里,却觉得没甚么滋味。
站在他身前伺候的僮儿也不知甚么心思,低声道:“这是顶尖的秋茶炒的河虾,李新娘尝着是不是有些茶香?”
李阿乱听他又叫自己“李新娘”,这“新娘”二字是大户人家下人用来称呼妾室的,他堂堂须眉被这等叫,不禁憋了口鸟气在肚内,也不理他,又挟了筷菜蔬吃了。
这筷菜吃到嘴里却好像在吃字纸儿,满嘴发苦,他差点没吐出来,却听那僮儿又道:“这是公子命人用墨汁种的枸杞,自有股淡淡墨香,于野趣中又添了书卷的清气。”
李阿乱看着那菜是暗绿色的,再不敢乱动,忽见正中一碗菜配得好看,粉红翠绿,想必会好吃些,忙挟了吃上一口。那僮儿已在旁边念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彼尔维何?维常之华。这道是野薇拌棠棣花瓣,公子赐名叫作‘今我来思羹’。”
李阿乱吃着又是一个油花子没有,旁边还有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儿在叽里咕噜,说些狗屁不通的诗文,胃口都倒了,心里鄙夷道:怪不道人家嫁女不嫁大富人家,这哪里是享福,简直是活受罪!连肉都没得吃,嘴里淡出个鸟儿来!
(“今我来思羹”典出《小雅??采薇》,南方菜系,重在风雅,非徐二家常菜,否则长此以往,不止李阿乱,诸位看官嘴里也要淡出个鸟儿来也。)
李阿乱只嫌菜不对胃口,掂着箸子伸长脖子,偷眼去瞧上首那席的菜色,徐二公子忽道:“你吃不惯么?”
李阿乱哈哈干笑数声,将眼神收回来,道:“俺是个粗人,只晓得光吃素,伤口好得慢。”
徐二公子也跟着放下筷子,道:“粗茶淡饭,确不是待客的道理,你最爱吃甚么肉,我叫人即刻烧了来。”
李阿乱一怔,随口道:“俺爱吃羊肉,辣子烧鱼也好。”搔搔头皮,又记起来赵子胆破费的那席,忙道:“当年吃过一次惜福楼的宴席,鸡鸭鱼肉都有,俺一直记得。可惜那里太贵,再也没吃过了。”
徐二公子哦了一声,似十分惊讶,过了一阵道:“你既喜欢惜福楼的酒肉,我差人去天天买给你吃,可好?”
他声音轻柔,李阿乱却听着有些将自己养肥了再杀的意思在里面,捏不惯的箸子顺着滑下去。他怕污了衣裳,忙要站起来抖,却忘了此刻穿得是妇人裙子,一脚踩在裙缘上,那翠蓝色的女裙哧啦一下撕裂开来,把个李阿乱绊倒在地,碗碟都扣翻了。亏旁边的僮儿眼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