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死亡,小孩吓懵了,看着血迹嚎啕大哭,他妈就这么死了。那家态度还很嚣张,说没有证据是从他家掉的,有本事找法院判他全家死刑。邹29那天喝了酒,回家看见房间挂的和妻子的婚纱照,桌子上小孩两岁生日的全家福,怒从中来,抄把刀就杀到那家,捅那男的18刀,砍成植物人,没死,但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了。可怜他老婆尸骨未寒,丈夫就进了看守所,小孩连个着落也没,寄养在福利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邹29背负这么沉重的东西,唉。邹29说他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儿子,我宽慰他:“没关系,会好起来的。”邹29摇摇头,凄惨一笑,“他那副身体,我能放心得了?”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他紧紧拽住我的手,“你只有三个月,答应我吧,王笑,出去后,帮我看着点我儿子,求求你了。”
我答应了。
他的预感很正确,坐板没坐完一半,邹29就被带去提审了。我为他祈祷着。
四点半到了,我们排队去望风。所谓的望风,就是从监室的望风门走出去,外面有一块地,四面仍是高耸得骇人的墙,头顶露天,但被厚重的铁丝拦成无数个网,仅有惨淡的阳光微弱地照下来,给我们补补钙,但总比监室里好。我谨记号头的教诲,搀扶着梁尘,他这次左侧在我的右肩,有了上午的经验,我走得稳多了。
“你的脚不疼吗?”我忽视不了他的脚跟,那里似乎又深了几分。
“没事,习惯了。”他淡淡道,并不在意。
我以为伤到他自尊了,便不再开口。
四点半的阳光没有那么烫,一簇簇透过铁网,交叠交叉映出一块块黄。他们开始吹牛了。这些人的故事光怪陆离,各不相同,应该有虚构的成分,但比村口说书人说得还好。我陪着梁尘,他又坐下来,双手抚在曲起的大腿上,仰头眯向头顶的光,蓝色白色黄色交织分配,不算特别好看,但在水泥色基调的监室里,应该是别样的风采了。
我站在他身侧,像忠实的宪兵,可我的耳朵早伸长到周遭吹牛的人群去了。“我跟你说,那些小杆子哦,木里十骨,拽得一米,不认得我们出来早混的,激几句就拿东西出来摆架势,那我不能急咯,马上找几个盆友......”我不是本地人,但能听懂大部分,我的意识全跟在唾沫横飞神情激扬那人后头,想象他们怎么打群架。警察过来时,我正好揍累了,在旁边假模假样地做做样子,一帮子人正砸得起劲,衬托下,我就格外内敛了。加上没有监控,我确实不起眼,我们这边顾及我年纪小,刚加入不久,最后口供出来,我反而成了判得最轻那个,连监狱都不用进。
“你当时不读书出来,家人不管吗?”梁尘突然开口,声音轻悠悠的,在我耳中却很大声。我半个身子留在那旁三五成群的故事会,另外半个身子开始思考。
“没有,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妈忍不了我爸这么窝囊,走了。她当初嫁给我爸,家里就不同意,她算和娘家断绝关系了。然后我爸就一蹶不振,不管事,天天酗酒,卷烟抽,窝里横,对外还是窝囊,回来就朝我们发火。所以我就跑了,带走家里三分之一的钱。不过这几年钱我还是会往他帐头打。”我悠悠回忆过去,往事一帧帧闪过,我却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和情绪。
梁尘轻轻叹口气,甩了甩手铐,“那你这下案底也留了啊。”我自然懂他什么意思,我苦笑一声,“我以后成不成得了家还不一定。”
沉默了两三分钟。
“你晚上愿意读书吗?”梁尘又问。
“看守所能看书吗?”
“当然,晚上自由活动的时候可以。我带了很多书,你能读给我听吗?”他扭头,不羁的眉舒平,半分笑意。
他上午的夸奖令我很是受用,但梁尘读书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要找我?我想不明白,还是答应了。
放风结束,我抻着腰,梁尘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虚软,差点瘫倒在地,脚尖在地上画了几个无形的混乱的弧。我赶紧弯腰拉他,手铐再度浮动,我看见他的腕,比别的地方白一个度,擦痕肿胀,随时都有破裂的危险。我说不上来什么,既然都这样了,为什么中午还要亲自动手教我呢?我决心一定要为他读书。
晚饭一样很淡,尝不出味道,没有任何油水,没有咸味,菜只是在开水中简单涮了一遍。看完新闻联播,得到号头的首肯,我摸到放书的柜子。
梁尘带了很多书进来,可以说,我们整个监室的纸质书全是他带的。他想听余华的《活着》。
我的耳畔还是他们三三两两的光荣历史回顾,有三分之一放风的时候已经听过了。我的目光凝聚在那本黑色封面两个血红大字的书,颤着手指一行行读下去,我的心思逐渐沉淀,我开始疑惑为什么一头牛有那么多名字,我开始奇怪为什么两个有两个“我”,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我也开始不好意思,我不会读“黝”字。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窘迫,梁尘拍了拍他旁边的空地,挪了挪腿,让我坐过去,我去了。他举着手铐,耐心地用指甲划字底下,告诉我,一欧有,三声;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