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到他说的话中有争议的点。纯粹出于好奇,我在想有多大一部分的人可以做到不惧死亡。人对生命的渴求是本能,就像一个人永远不能掐死自己,即便一息尚存也
“本来是想带你出来散散心的,结果碰上这档子事,真够晦气。”我行我素的发言。要是神经纤细一点的人,怕是该为今天的遭遇又害怕又恶心了。
“侏儒、扭曲的四肢、肿大突出的某部位器官,利用所谓人的猎奇心,长成萝卜、没有趾头的大脚也能叫人看得喜笑颜开、慷慨解囊。谁知道呢,有人专喜欢看挤青春痘,尤其是表皮裂破、白色脓水四溅的那一下子。”说到这他口头又道了个歉,因为这些话不太好听。
埃洛又耸了耸肩,“起码她负责了,你还想怎么办。”
“那毁掉的孩子呢?”
场景都免不了吃上一惊,尤其在他脖子上我见到眼熟的几圈深深凹进肉里的红痕。我看到的异样,风掀开窗帘被坐在车里的我惊鸿一瞥的,应该就是这一幕。老人的表情定格在我们发现他的那一刻,没用几秒我们就看穿了:眼前坐着怒气勃勃的老人已然死去。
我从窗外弯着腰给老人尸体拍照时,埃洛兴致勃勃地把脸凑近看相机屏幕,“用相机拍这样的照片不会觉得相机被弄脏了?”
“你视力不坏嘛,这都能看到屋里发生的事。”
出于职业病我带上了相机,没料到真正派上了用场。
比起视力,其实只是一瞬间捕捉到的画面在识清前先在脑中判断出“异常”,非要说也该是脑子起更多作用。我不想和埃洛说太多这个案子,就拣些别的话题聊,过程中我想到之前金冬树跟我说过的孤儿院的事情,跟埃洛讲了一遍后,他闭着嘴巴吐气,气息冲破两片扁扁的嘴唇发出表示不屑的“噗”的一声,没精打采地说福利院就是那么老一套,光是孤儿倒还好说,转头他问我有没有看过畸形秀。
“之前也见过几回尸体。”
“不会。”我换了角度,离得更近一些,着重拍他脖子上的那些勒痕,“生命消逝后的人的一种状态而已,不用特别反感。”
“抱歉,”埃洛毫无抱歉意思地说,我系好副驾驶的安全带,问他为什么。
“起码你说的还是正常小孩的福利院。”埃洛说,“近亲生出来的少条胳膊腿的畸形儿、智障、瞎子、先天聋哑、遗传病的刚生出来的小孩,总得有个去处。体制给它兜底叫它活下去,用来对大伙儿展现其责任心,至于怎么活着是另一回事,活不下去也很正常,没有人在乎。”
“你倒很熟练,不是第一次?”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景象。“照你这么说那个院长倒是个好人?”
我做完笔录在等候室里等着埃洛出来,我们是分开做笔录的,无法看到对方那边的情形,我等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埃洛也没现,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我之前完成了笔录早就跑路。我越想越觉得以埃洛的素行说不定真能干出这种事,那样的话坐在这一直等也太傻了,本想找个人问问,但是值班的警官似乎也在忙碌,便决定再等上二十分钟,倘若还没人出来就去问问,所幸埃洛在那之前一脸轻松地从里头出来了,与他的神情相对的,负责询问他的警官简直可以说满脸写着生气。我到底不知道他还能叛逆到警/察头上。
“这个我们没法控制,平常心吧。”
“不过这和福利院有什么关系?”
“总之没有人死掉。对这个世界你不能要求那么多,”这是今天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不然事情就没完没了,总是抹着眼泪抱怨着苦啊,这些屁话没人愿意听。命是第一位,除此以外的东西都不用管,只要活着其他的都好说,什么贞操啦、道德啦,怎么说呢,如果你快死了,会在乎自己尿裤子么?谈其他的首要资格就是要有命。”
这回轮到埃洛和我一起做笔录了,短短的半个月里,我第二回作为命案的第一发现人来做笔录,死者还都是被勒死,这种情况要不是说明我特别倒霉就是在暗示我特别可疑,起码给我做笔录的警官一直严厉地向我问话。我有一说一,毫无隐瞒地从头说到尾,怎么和室友一起出来兜风,从海边兜回来的路上怎么无意地发现这栋房子里的异样,对方虽然抱有猜疑,在掌握进一步的证据前也不好对我说什么。
我们是乘警车被运到警局,埃洛的那辆货车就停在发现凶案的房子路边,问话结束后我们不能够再让警车送回去,只得在街上随手拦一辆出租车开到原处,由埃洛开车带我们回去。
“这下好玩了嘛。”埃洛还在满不在乎地笑着,好像什么都没法吓到他一样。
“走吧。”经过我时埃洛顿也没顿一下大步往前,我快走几步追上他问他又干了什么,埃洛耸耸肩,说负责他的那个警官开不起玩笑,他拿手指头比了比,“我不过就是往里头加了这么一点点细节,他就嫌我啰嗦。”
49、皮埃罗 08
真是谢谢他没把你当场拘留。
埃洛还想再说话,不过附近恰巧有一辆巡回警车,接到电话后立即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