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接受伍季的建议设法找个室友后,凭借租客的身份,他以整个大敞着的状态若无其事地走进我的生活,迅速踞据一角。
不到一个星期,他就能心平气和地试图把脏衣服扔进我的待洗衣篓。
埃洛的衣服配色像彩虹成了Jing,橘黄、明绿、蓝紫色,几乎全是扎眼的颜色,奇怪的是即使每件单独的衣服都不同寻常,混在一起穿在他身上却出现了诡异的和谐。和谐的混乱。从外观上看,任何人都不能不揣测他是个搞艺术的。
我不知道他靠什么谋生,他自称是暂时失业中,看来却不怎么为金钱所困,叫我搞不清他的积蓄从何而来。埃洛花钱不算大手大脚,他似乎不存在特别需要的物品,一般只在食物上有开销,而饮食观一塌糊涂。健康饮食、营养搭配那一套在他看来全是鬼扯,不管低脂、低糖诸如此类,他成堆地往家里搬运不健康食品,有时候会直接往嘴里大口大口挤nai油。
问及他曾经的事业,一开始的说法是杂技演员,过两天成了小丑,再两天又变成驯兽师。他随随便便地撒谎,被戳穿,耸耸肩接着编造下一句虚假的废话,大学肄业,就业失败,街头混混,孤儿,无业游民……他似是而非地跟我描述曾经的生活,其中一些是我能够明显戳穿的谎言,另一些我不知真假,也不去求证,反正再等一等他就又能冒出截然相反的另一种说辞。
清晨四点起床,一直在房间鼓捣东西,等到我差不多该醒时拎上收音机开始晨练,他每天和着不一样的频道,音乐、新闻、笑话、甚至广播体Cao,都是一样起劲。有的早上我特别困,听到从音筒里传到我耳边的声音,会痛苦地觉得我不是请了一个租客,而是在屋后养了一只公鸡,一样的鲜艳和Jing准定点地闹人。
但是我容忍他。
我容忍他继续入侵我的领地到一个限度,他可以在我接受的范围内为所欲为,不为别的,只为我也想找点乐子。
我有一副好脾气么?答案是否定的。我只是不喜欢外放地表现自己的情绪,无论好的还是坏的。缺乏共情能力不意味着无法感知到被冒犯,在他人面前展示自己让我不自在,比如难免我有自大的时候,相信自己的某些判断而忽视掉客观因素,推导出的结论也难免走向错误,倘若事先就开始洋洋得意,过后就不能免于尴尬;偶尔我露出怒容,对待他人冷冰冰的,后来想起来时又会认为有失风度。为了避免这样,不如干脆把情绪保留在深处,只用礼貌来待人接物,起码基本不会冒犯到对方。
可是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就算是我也会觉得乏味,像是从小船上往河里抛锚,不管水如何流动,我固定下小船不让它被风吹走,不过假如乘着风的河面上弯曲游来一条色彩斑斓的水蛇,我也不害怕用手捉住它扔进船里,只为了看它蜿蜒爬动的样子。因为我总会醒来,最坏的结果也能承受,就没有了畏惧的理由。隐性地,这种心态又暴露了我的另一种自大,在缺乏理由的分析下,我下意识地假定可以他世界的死亡没法摧毁我。这也就不难解释尽管这个人代表着新鲜的麻烦和谜团,我还是把他接纳进屋下。
埃洛的名字带有异域色彩。而从长相上来看,他是窄长脸型,高眉骨,眼睛深邃细长,鼻梁高挺稍带驼峰,嘴唇丰盈饱满,唇角线条尖锐,他身形高大修长,纵然头发和眼珠是同样的黑色,到底不像土生土长的本国人。我猜测他是混血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说,身上穿着一件蓝底印满了椰子树的热带风情的衬衫,大大地喝下一口橙汁——那是由我买的榨汁机制作的成品。机器里还剩下一些果汁,被他倒进我的杯子,榨汁机内壁上挂着碎果rou,他粗暴地抖了几下把它们也弄进杯子,举着要喂给我,我躲闪不及,差点洒了一身。
“话说,”他把杯子给我拿着,懒洋洋地说:“我觉得可以一起去看个电影。”
“时间?”
“周五或者周六。”
“题材?”
“不一定。你喜欢什么类型?”
我偏好逻辑推理以及画面Jing美的作品,就这么说了。埃洛不过随口一问,他对于近期有何电影上映同样一窍不通,我们便约定到时候在电影院临时选购。
他坚持要请我看这场电影,理由是企图要贿赂房主以减免租金,事实上这套理论在我之外的任何租户身上或许都很难行通,更大的可能是他损失了电影票钱而房租照旧。我不缺用钱,多一点少一点也没关系,便在同意了他的邀约后打算把本月房租减去一百。就结果看他的计划还是得了逞,就是不晓得这是不是他的真正目的,或者此事还有另一解释。
7月27日
又是一个下雨天。天空中乌云积聚,路上行人寥寥。
我和埃洛的电影约在了下班后,工作了一整个星期顺道去放松一下也不坏,当然主要是省得在空闲时间单独跑出来看场电影,那太浪费周末的空闲了。我还没展开伞,先发信息给埃洛我大概三十分钟能到,把手机放回口袋刚要迈步,从报社停车位倒出一辆黑色的轿车,一个潇洒地拐弯停在我面前,漆黑的车玻璃缓缓摇下,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