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冬树说当然不会,不管怎样这也只是一个新闻而已,成年人的世界哪来的那么多休息空闲。值得报道的东西是永无止境的,只要你能够沉下去,挖得再深一点。
我还问了伍季有没有见到她的新造型,她说本来就是为了跟伍季交稿才赶到报社,这么多年早该习惯了。“只要出外勤的时候带上假发不就得了。”虽然强势,身为女性金冬树还是比较注意仪表,但只有发型变化得如此之快,有时一个月能变个两三次,而且常常做些叫人吃惊的造型。
“你还是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
“因为你从来都不太感兴趣啊。”金冬树见我不吭声,在我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我说你也差不多可以投入进去了吧。”
“真正把所有精力都投入,不这样就永远只能浮在表面,捞一些零屑的情感渣子。重要的是要看进去。”
“这样我就能体会更多?”
“起码可以看到更多。至于体会这种事情,无论对谁,共情都是很难的。”说话间我们已到达了电影院前,我和金冬树告别,看见埃洛在门前等着,我正要向他走去,忽然听见金冬树在背后叫我,摇下了车玻璃,她表情似笑非笑的提高音量说,“哎,尹英光,得好好干啊。”她向我摆摆手,利落地关上了玻璃。在她摆手时衬衫的袖子滑落一点,我看到她手臂上露出的尼古丁贴片,即便自戒烟以来总对我说着想抽一支,不管怎么讲也还在坚持下去。
车子很快驶离,我转身往埃洛走过去,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等了一阵,他讲只是一小会儿。我们从展示出来的海报筛选,定好一场推理片。整场没几个人,没有嘈杂的人声,观影环境挺好。女主演是个知名演员,长着一张精致的面孔,不过身为主角的作用仅有美貌以及发出尖叫使观众的神经紧张。成人分级的电影,比意料中要平淡,没有过激的内容,只有摄影和造型值得一观,开场不到三十分钟我已能猜到故事的基本走向,余下的时间几乎是对着荧幕放空。
因为是他请的客,看完电影我告诉埃洛给他减掉一百块的房租,他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真可爱。”
我反应过来比起贿赂房东以减免租金,这里要用到另一个解释——不是贿赂,他请我看电影重点不在于“请”,而在于和“我”看电影,于是我也耸耸肩跟他说,“开玩笑的,你房租照旧。”
没法分清开玩笑的重点这回事,时不时地令我困扰。我把伞撑开,埃洛两只手插进口袋里矮身钻到伞下,我们步入雨里。几个穿着西装的下班族满身酒气跌跌撞撞从旁经过,互相搀扶着傻笑,唱着荒腔走板的歌声,就年龄看那歌应该在他们大学时风行一时,但是现在已经过了气,我也好久没有听到。
直到走出好远我还能听见他们热闹的声音,埃洛明明比我高,袖手躲在伞下的动作却很自然,细雨微微沾湿他的卷发,我把伞往他那边斜了斜。
47、皮埃罗 06
“时间到了。”埃洛说。
我从闭目养神中睁开眼睛,埃洛把椅子翻转过来用椅背对着我,跪在椅子上,手臂交叠放在椅背,懒洋洋地问:“想到答案了么?”
我摇摇头。
“只是游戏而已。没有隐喻、没有意义,猜猜看?”
“给我个提示。”我说。其实我根本没在考虑,刚才要求的三十分钟只为摆脱他的喋喋不休。
“一种动物。”
“再具体一点。”
埃洛歪着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语气堪称温柔:“不行,再说下去我都快把答案喂给你啦。”
“否则我就不猜了。”
“那么好吧。”埃洛妥协,“是在地上爬行的东西。”
“是昆虫么?”
“不是。”
“那就是蚯蚓。”切一下,二或者零。拦腰一刀两截都能再生,竖着切就死掉,什么都没有。“对么。”
“对。”
典型的埃洛的无聊谜语之一。不知缘由,不晓深意,他的大多数谜语都这样没头没尾,不特别深奥也不特别简单,尴尬地悬浮在半空,吊起胃口后再叫人失望,由于没能得到一个足够好的答案。我搞不清他出这道谜语有什么用。从我被关起来,每天他都给我一个谜题,我几乎从来都没怎么费心猜,只是让他给我提示。
他好像能读出我的疑问,给了我一个说法:“重要的从来不是结果,而是我们在一起花的时间。谜语只是个路径,我写然后你来猜,就是这种模式。你知道的,人总是倾向于珍视自己花费了时间的东西。”
“你也在期待我会重视你?”
“谁知道呢。”
“或许我该早点跟你说清楚,”我的目光向下投到反射着投影仪幽蓝光线的地板,“不知道你为什么选中我,但是我对你的一切游戏都不感兴趣。”
“你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埃洛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用手指拭了拭眼角,“既然我找到你,就永远不会放开。”
可是为什么呢?
“要想彻底终止这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