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转向我,特意蹲下身跟我解释,“是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在公爵的庄园就职只有六年,之前的老管家退休回乡下去了,我也不太清楚公爵以前的事。”管家回答。“您还有别的问题么?”
“暂时没了。”我心不在焉地说。他对我一颔首,站起身,接着给我领路。
有个父亲的感觉有点微妙。尤其在他本人拒绝接触、性格古怪的时候。我不担心公爵会讨厌我,只要我想,我甚至可以表现得细致入微,就算不是喜欢,也该不会太有恶感。
只是首先我要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4、公爵 03
在仆人通知我上课之前,我一直趴在房间一侧的窗沿上向远处眺望。这栋二层建筑中,公爵与我的房间都在二楼,他的卧室在走廊更靠里的位置。我房间里有两扇窗,一扇面向庄园,与之正对的一扇开向我喜爱的角落。这座穿过喧闹街市到达的广阔庄园的后头却有一片挺僻静的池塘。四周被郁郁葱葱的枞树、荷花玉兰之类高大的树木围绕,池塘里生长着睡莲和鱼梭草,午后去那里玩时,我经常能看到好几只脖颈修长的天鹅浮在绿水上,暗红的喙优雅地为自己梳理侧身的细羽。
此时我只能透过窗子远眺,听着庭院里传出一阵阵蝉鸣,园丁很快会把它们清理掉,不过它们不总是呆在一个地方不动,我也就时不时能听上几声单调的演奏。就同它们一样,我的好日子总也不能长久。
当我还是个简单的父母双逝的孤儿,对于贵族的印象接近简陋,不做任何关注,倘若非要妄加猜测,我会认为他们是骄奢yIn逸、富足快乐的,没有物质上的匮乏,不受强权上的压迫,一生下来就享有万众追求的自由,在搬进公爵的庄园一周以后,生活教会我变得现实。
显然人总是各有各的难处,我要学的各种学科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从周一到周五,上午十点至下午五点间我的课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涵盖了军事、通史、科学、外语、文学艺术、马术、神学等各个领域,我称不上讨厌,当然更不乐衷于处在没完没了的劳碌里,唯一的好处是不必去学校,自然有家庭教师登上门来。
我一开始的打算是暂时忍受一段时间,随着课程的加深逐步展现出力有不逮的样子推辞掉几门,这比一上来就拒绝所有来得有诚意的多,也会更容易成功。而随时日渐增,我对“一段时间”的界限越放越短,到后来我的想法转变成“反正我现在只有六岁,就算耍赖也不算什么”,且对此深以为然。此念头逐步推移演变成一个切实可行的主意,假如在公爵面前撒撒泼就能满足这一切,我肯定很乐意去做。
公爵在书房议事。书房门口左右本来守着一对兵卫,认出我之后对我行礼,我小声向他们请求在门口等候父亲出来,因为我年纪小,尚是不知事的年纪,他们略一犹豫就答应了。我后背靠着门抱膝坐在地上,把脑袋也往后靠,作出个舒适的姿势,本意只想叫自己不受罪地等着,没有料到能够听见他们的谈话,那声音细小得像蚊呐,若不是把耳朵死死贴在门上很难听见,但是此时我年纪还轻,听力很好,还是听到了一些,就是这些谈话改变了我对公爵的印象。
无论是从他人的描述还是我们的见面里,他的形象都显现出冷淡却有礼的姿态,处事严谨而不苛刻,这几乎叫我忘记先前听说过他还是个打仗好手。在我能够听到的范围内,他们的谈话已经接近尾声,其中主要包括两件事。一件是辖地东部的法兰市近日流窜进一伙规模不小逃难来的强盗,他们因正受到本国强硬的围剿而不得已逃往外地,目前停驻法兰,昼伏夜出大肆抢掠当地豪绅。这伙贼人全副武装,大多又是干惯了杀人的营生,当地守卫无法找到他们藏身地点,只能被动受袭,不得已向上级请示意见;另一件是西南地区新兴起的异教徒不断壮大,已有许多民众背弃自身信仰,暗中转奉他神。
头一桩的难点是悍匪盖不畏死,即使抓住来踩点的探子,他们要么咬破牙齿中毒囊自尽,要么被远程监视的同伴用吹管射出的毒针刺死,无法顺藤摸瓜进老巢。后一桩则是有不少群众难以推辞家人亲朋的诱劝,秘密加入结社,却并未改换信仰。因人数众多,如果对方耍圈套,很难从人群中仔细甄别出异教徒,如此会产生不少漏网之鱼。
公爵的话语不多,只在叙述结束后询问相关不清楚的细节和线索,接着会有一小段沉默,时间不长,大约在一到两分钟之间。因为他声音低沉,更为我想要听清增添了困难。不论如何我还是大致听到了他的决策,着实叫我出乎意料。
他的指示是,既然强盗不会主动吐露巢xue位置所在,那么就每夜在当地有可能成为下一目标的富绅宅邸附近秘密设置两个个兵卫,一个负责通报卫队,一个在强盗来袭时进行潜伏。卫队抵达后在绞杀时会刻意放走一两个贼人,潜伏的那个兵卫进行跟踪,并在沿途做上记号。“假如在卫队赶去之前他们已经杀光所有人,抢到了财产,潜伏的兵卫就直接跟上去罢。叫那户人家死得其所。”
至于异教徒的事件,公爵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