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去回想曾经,也不敢去展望未来。曾经和未来犹如两副冷冰冰的镣铐,将我囚禁在当下。正准备将相框倒扣塞进某个不知名的小角落时,眼神极好的我瞟见相片的背面有一行黑色的字迹。我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是埃德森的字迹。大概是由于年岁久远,墨水已经有了褪色的痕迹。笔迹不长,仅有短短的五个字母:FuMya.一个奇怪的字母组合。我有些茫然。什么十八岁生日礼物。我泄气地在心里埋怨埃德森,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着。用餐时喝了很多酒,现在头昏沉沉的,于是我便放下相框去浴室淋浴,出来后倒头就睡。
直到三日后,我才猛地想起先前与埃德森一起在罗马看了场黑白无声电影后回旅馆的路上,埃德森答应我在我十八岁生日那日解恺撒密码给我看。这会不会是恺撒密码?我嘀咕着,却无可奈何——毕竟我不了解恺撒密码,并且我家没有关于密码的书籍。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用笔在白纸上抄下这五个字母,去找亚达安娜。或许她对此有了解呢?原本我只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去尝试,却没想到她是真的会解!漂亮的成熟女孩扫了一眼白纸,又在一旁勾勾画画了几分钟。Ti Amo.她注视着我的眼睛,轻声说。我一愣,顿时手脚一阵冰凉。亚达安娜又柔柔地笑了一下,疲惫地询问我是不是埃德森给我的。沉默。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带上纸条便匆匆离去,连再见也没来得及说。我跑去海边痛哭一场。我没能想到我竟然连最后的体面也无法保留。Ti Amo.Ti Amo.Ti Amo……我无意识地重复这句话,眼泪愈来愈多。请让时间再次倒流。我决定回到过去改变我的想法:爱就是有罪的,爱就是始作俑者,我和埃德森就是两个罪人。Ti Amo.
虽然说冬日出海的人寥寥无几,但海边仍有渔船停靠在岸。我与夏天时一样去和苍老的渔夫谈了价钱,让他送我去海洋之心。那时天色渐晚,渔夫不乐意,我便将价格翻了两番。他同意了,但是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在十一点前从山上下来回到码头边。他还威胁我说只要过了那个点他就回去了,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我无所谓地耸肩,眉眼染上了不耐烦之色。快走。我说。埃德森塞进我口袋的创口贴被我使用了一条后只剩下了四条,我不舍得再使用了。我记起那次和他们来这里露营的那天晚上和亚达安娜去山上拾捡木柴时,我将一条创口贴弄丢了,我决定去将它找回。虽然那条创口贴上并没有埃德森的气味,但它好歹也见证了那时的我们。我问渔夫借了手电筒,一口气跑上曾经走过的林间小径。
我弯下腰,一寸土地一寸土地地翻找,却无果。已经很晚了,浓黑的森林里只有手电筒惨白的亮光。我不甘心,坐在坚硬冰冷的岩石打算休息片刻再继续未完成的事情。山里的夜晚很冷,我的手很快便被冻僵了,脸也是,无法做出多余的表情。不知为何我有些困倦,左手无名指关节也正疯狂地疼痛,骨肉里好似有黄粉虫在噬咬。我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再次寻找创口贴。不清楚过了多久,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我。那个怀抱很温暖,很熟悉,是我最想念的味道。埃德森……我颤抖着声线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不敢相信。嗯。他轻轻地应了我一声。这里很冷,回家吧。我转过身,不管不顾地吻他。我不要,我只要你。我知晓这很孩子气,但是我没有其他的办法。埃德森似是无奈地笑了一下。嘿,小画家,你的指关节破了。他握着我的左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条创口贴为我包扎好。我惊讶地盯着它。噢,埃德森,这条创口贴好熟悉。埃德森点头,俯身吻着我的唇。蠢货,这就是你曾经丢在这里的那条创口贴。我抬头望着他,这才发现原先被淹死在山洪下的北极熊和企鹅笨拙地抱着埃德森的腿,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打量我。睡吧。他轻声在我耳边道。我的眼皮缓慢地耷拉下来,但是我仍然不敢入睡。我紧紧地攥住埃德森的衣袖。你会不会离开我?埃德森用那双湛蓝色的美丽眼眸深深地凝视我,虔诚地亲吻我的嘴唇、我的眼睛。我永远都会陪伴在你的身边,奥索林。意识逐渐模糊,我最终靠在我的爱人的怀里阖上双眼。Ti Amo……陷进睡眠的前一秒,我恍惚听见了埃德森说了这句话,但是不敢确定。
自从那以后,一件奇怪的趣事便降临在我的头上。我的爱人埃德森变小啦。他变成了一个只有五英寸的家伙,成日都待在我的身边。他不仅会走、会跑、会游泳、会说话,他竟然还会飞!简直就是一个掌握了魔法的小精灵!我很高兴,因为我的埃德森可总算是回来了。不过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只有我才能看到他,但是这也不错。我想。好歹我们仍然是相爱着的。小精灵版本的埃德森的思维方式与曾经的他没有任何不同,他也依旧喜爱古罗马的那段历史和恺撒。我问他什么时候能变回来,他朝我眨眼睛,说等到夏天。于是我无比期待着明年夏天的到来。噢,也就是一九七六年的夏天。
在那段荒芜却又幸福的日子里,我小心翼翼地和小精灵埃德森等待着夏天。小精灵埃德森趴在我的肩膀上与我一起去见朋友。在看到我和奥古斯托打闹时,一种名为惊讶的深色浮现在埃德森那张精致的面庞上,下一秒他便微笑。亚达安娜和贝尼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