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未进入荒无人烟之地,用不着这就开始逼迫自己露宿在外。他在客栈里定下双人房,尽管他仅剩的同行者不总是在床上睡觉。这天莱戈拉斯也没有躺下,他坐在床沿,睁着眼,男人不太确定他是仍然没有困意还是已经坐在那儿睡着了。他们断断续续相处下来二十多年,男人早就习惯了精灵这副做派。他在另一张床上躺下,打算一觉睡到天明。若是想好好应付接下来的路途,就需要养精蓄锐。
他应该没有睡着太久,再睁开眼时还是夜里。他不确定自己是被哪边的动静弄醒的,房里还是房外。在地板下方,一层楼有人在吵闹,走廊上有脚步声,而跟他同住一间的精灵已经跑到他身边来,离他很近。“怎么?”他茫然发问,脑袋还不很清醒。莱戈拉斯直接捂住他的嘴,而后才躬下身来,嘴唇贴近他的耳朵。精灵的气息扑压向他,像雨露与草木,游离于正在褪色的梦境边缘。
“外边有人。”精灵低语道,“人数众多。”
男人从中听出警惕成分。他的同行者声音细小但紧绷,捂在他面前的指掌贴得很紧。男人眨了下眼,流浪多年又行军多年的警觉性让他很快就驱散了困意。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情,莱戈拉斯便松开手。“是海盗?”他很快理清思绪,迅速排除掉几种可能性后得出结论,再开口时同样压低了声音。
“是的。他们的脚步声里带着浮动的波涛,他们身上散发着腐木和海藻的气味。”精灵说,“你打算怎么办?我们一起下手也有胜算,但我猜你不想在城镇里大闹。”
“……你猜对了。”男人咕哝道,“何况如果这是一支先遣队,那么即便能在这里干掉他们,也只会引来更多人追在我们后头。刚铎已经不再是我的退路,我得给自己减少一些麻烦。”
他在乌姆巴尔大闹了那么一通,本就不指望海盗余党完全不反扑。佩拉基尔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有心人应当已经得知索龙哲尔离开了队伍,那么即便跑上岸来向他寻仇,也用不着再跟刚铎的精兵硬碰硬了。真是聪明的做法,时机拿捏得很准,追上来的速度也不慢。刚铎怎么尽是被这种级别的麻烦缠着呢。
莱戈拉斯将头抬高了一些,与他对上视线。精灵很快领会了他的想法,也不再多废话,重新点燃了床头柜上的烛火,又起身去舀了盆水。
客房的门被闯开的时候,他还躺在更远离房门的那张床上。莱戈拉斯坐在床边的圆凳上,正装模作样地把手浸在水盆里捻草叶。草是普通的药草,留在行囊里只是备用,去到郊野里还能补采一些。植物的汁液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闯入者很容易就能闻见。他们一躺一坐,角度控制得很巧妙,精灵在夜间也还没有解下斗篷,但放下了兜帽,若是有谁从门口看进来,第一眼瞧见的准是一面背影,兼有样式复杂的编发与一对足以标明身份的尖耳,随后才会将注意力转移到似乎躺着谁的床铺上。在那些不速之客开门的一瞬,莱戈拉斯恰到好处地绷起肩背,脸上表情变得阴沉,迅速扭头看向门口。
“滚出去。”他直接用母语说。闯入者们一时没有更多反应,他便换回通用语继续说:“滚出去!我的同伴在疗伤,他需要休息。”
他变脸的速度让还躺着的男人叹为观止,并思索起自己有多久没正面迎接过他的坏脾气发作了——倒不是说这种事还很值得怀念。海盗们聚在门口,莱戈拉斯的身形将从床上看去的视野挡住大半,男人只能勉强看得清一些攒动的人影。“是精灵。”有人在嘀嘀咕咕,“是会离开领地到处晃悠的那种家伙,估计脾气不太好……”
“看打扮是黑森林的精灵。”另一个海盗说,“我听说他们通常都不太讲理。”
男人没有乱动。精灵斗篷的边沿能将他的脸挡住大半,让那些海盗也看不清他的样貌。精灵的箭筒立在墙沿,刀柄露在外头。海盗们还在门口吵闹,互相推搡,没拿定主意要不要真的闯进这个房间。莱戈拉斯从水盆里抽出手,还没甩脱水珠就伸长胳膊去够刀柄。男人及时抓住他的斗篷边,摆出劝解姿态。“别太生气。”男人也用精灵的语言说,刻意将声音放得嘶哑但轻柔,“我们犯不着在这里跟人起冲突。”
莱戈拉斯停住了,门口那几个海盗的意见也终于达成一致。“算了吧。”有人提出,“这是群心高气傲的家伙,大概打这个纪元开始以来就没跟别的种族结伴过了——何况另一个说的也是他们的话……”
这种关于族群关系的认知当然有失偏颇,不过这也不是该开口纠正的时候。男人闭口不言,听见那些乱糟糟的脚步声退回门外。门关上了,但吵闹声还没停下,好在听似不过起了些口头冲突,一直没有人真的发出恐慌畏惧的尖叫,他们也就没真的忍无可忍到抄起武器来跟那群麻烦精打上一场。又过了一会儿,走廊和楼下也重归安宁。莱戈拉斯这才拍落了粘在手上的碎草叶,说:“他们走了。”
“看来有精灵参加了海港的战斗这件事还没变得太出名。”男人思索道。
“也许是因为那边没留下太多活口。”战绩惊人的精灵说。
“又或者是因为他们明知你身上有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