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这个银怀表的来历是如此特殊,路易才会试图从卡利斯特手中取回它——和这个怀表比起来,那个同样被子爵拿走的、从路易的祖母那里传下来的珐琅法郎盒子甚至都不是那么重要了,不管怎么说那个法郎盒子都是法朗坦家的东西,路易对它的归属有着充分的支配权;但怀表不同,把朋友的一片心意转送给他人总归是不太妥当的。
卡利斯特自然知道这个怀表的来历,他看了一眼手里那个小玩意儿盖子上G和H交织而成的格朗维尔家族徽章标记,恶作剧一般再次让它从自己手中掉下去;在路易下意识地抬起手、以为卡利斯特会松手让怀表掉到他身上的时候,子爵却又迅速地将怀表连同链子一起收回了自己的手心里:“我想就算阿尔莱德·德·格朗维尔先生在这里,他也不会反对我拿走这个怀表作为报酬的一部分的——不管什么事情,您都不能要求一方是毫无保留地付出,另一方却连一个添头都不愿意给予的,不是吗?”
“可是您总得告诉我您到底有多少个条件。”路易闷闷地道,他往后躲了一下,避开了卡利斯特还想再掐他一把的手,这时候他看到了子爵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总算想起来自己的怀表和法郎盒子还都被对方拿走了:“您该不会等我答应第四个条件之后,立刻就说,第五个条件就是我得把我的怀表和法郎盒送给您吧?”
自己的话被突然打断,卡利斯特有些不高兴地啧了一声,不过更让他不高兴的似乎是路易对他的称呼。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我还没有想好第五个条件是什么。”卡利斯特说,他有些恶劣地张开手,让那个怀表掉下去、然后一把抓住那镀金表链的尾巴:“至于这个,这什么都算不上,只能勉强当半个添头。”
“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怀表而已,它的做工勉强还算可以,但它肯定是比不上你的朋友那座庄园的价值的。”
路易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卡利斯特之前对自己说的话,然后他才想起来,这位子爵先生说的确实是“必须答应几个条件”,而且没有说明这个“几个”到底是多少。
的刺头儿卡利斯特·杜瓦斯再现:“是你自己误会了只有三个条件而已,我可从来都没说过。”
路易低声对子爵说,还有一些话他没有说出来——这个怀表是有名的钟表大师勃雷盖应费尔南·德·格朗维尔伯爵的请求而制作的作品,当时伯爵将成对的怀表送给自己的儿子作为成年的赠礼,后来这份礼物中的一个又被阿尔莱德送给了路易作为从圣埃蒂安毕业的庆祝;哪怕是对世代勋贵的德·格朗维尔家族来说,这也是一份相当珍贵的礼物(特别是考虑到这个家族日薄西山的现状以及那位旅居法兰西的瑞士钟表匠已经去世的情况下),如果让阿尔莱德听到子爵把他送给好友的勃雷盖造银怀表称作没有多少价值的“添头”,他大概会气得七窍生烟!
“如果你不愿意答应我的条件的话,那就应该立刻履行你信上的诺言了,小家伙。”卡利斯特半是威胁、半是提醒地说道,他同时还心情颇好地戳了戳路易另外一边的脸颊:“我可是一点也不介意你选择用另外一种解决方法的。”
第90章 雾月·杜兰德子爵(六)
“小家伙,你好像又忘记了一些才刚答应了我的事情。”
他其实有点想对子爵说“我好像还没有答应你的第四个条件呢!”然而考虑到他所面临的处境,他完全不敢
就在路易犹豫的时候,子爵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如果您连这一点代价也不愿意付出的话,那……”
这简直是一个无法反驳的要求——实际上,路易到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而不是堕入他所惧怕的深渊,所依仗的无非就是卡利斯特的慷慨仁慈;而从这个角度来说,卡利斯特只是要走了他的法郎盒子和银怀表,这确实已经是优厚无比的对待了。
“啧。”
“这……”
路易有点生气地指责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作为一位银行家,您难道不是最应该遵守信誉的吗……呃!”
“先生,我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您尽可以凭您的意愿处置这个怀表。”
“……我觉得,您不该再叫我小家伙。”路易自然知道子爵是什么意思,但他张了张口,发现在明知卡利斯特对自己的真正心思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像呼喊阿尔莱德那样毫无阻碍地说出对方的名字,于是自然就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试图转移子爵的注意力了。
他还没有说完话呢,站在他面前的卡利斯特就忽然伸出手来,捏了一把他的脸颊——路易完全没有想到眼前的人居然会做出这种小孩子才会干的事情来,他一下子就呆住了,还没说完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你……”
“您……您这是耍赖!”
一听到那个熟悉又危险的“您”字,路易当即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为了避免卡利斯特又借题发挥,他连忙出声打断了子爵的话——因为说得过于着急,他还差点就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可是这不是普通的怀表,这是阿尔送给我的毕业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