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城外骑马十几里,可遥遥望见大片望不见尽头的竹林。微风起时,竹海浮动,斑驳竹叶沙沙作响,如心宁清净之海。
此处为四大世家之一——姑苏陆氏在帝京的私园,名唤倚竹园。
一年一度的诗文大会就在此处举行,每逢春时,云集了五湖四海的天下学子。
十七岁的宗翕,身穿一身平平无奇的青衫,向门童小厮展示了自己的柬书,便随着执扇拿书、意气风发的年轻文士们鱼贯而入。
甫一进入,清宁幽深的竹园中,伴随潺潺流水,萦绕着如玉轻灵、如泉叮咚的琴声。
那琴声哀而不伤,忧而无诉,令宗翕也无端心中一塞,恍惚中有些失神。
他情不自禁朝竹林深处走去,转了个弯,便来到诗文大会的主会场。正巧有书生与同伴赞叹那琴音:“萧子流之琴,闻之可催人泪,痴人念,断人肠啊。”
萧子流……
宗翕顺着琴音抬头望去,隔岸水榭亭中,竹林之下,白衣公子抚琴而坐,白衣与墨发随风翻飞。
公子如玉,文士风流莫过于斯。
“请问这位兄台,这位萧子流是何人?”宗翕朝那位感概的书生一揖,礼貌询问。
他此行是按养父商皇后的嘱咐,来诗文大会寻那传闻中智谋惊世的谋士风清免的,多与周围人打听总归没错。商皇后特意嘱托,那风清免有才却傲,得需他亲自去请才请得动。
那书生有些惊讶,朝他回了一揖道:“这位公子竟连萧暮白萧子流的名号都未听过?”
宗翕沉yin道:“莫不是四大世家之一——幽州萧氏的公子?”
书生点头,赞不绝口:“正是幽州萧氏的公子,非是嫡出,却才华过人,比萧氏那些嫡出公子更有世家气度!”
“我看呐,幽州萧氏年轻一辈要不是有这位萧子流在,名声早被那些嫡出的败家子给败光了!”另一个书生跟话道。
话未说完,却听对岸传来吵吵嚷嚷的动静,天籁般的琴声也骤然被打断。这一打断,园内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对岸吸引而去。
一名黄衣文士正指着萧暮白挑衅道:“庶子出身,何必装得如此高风亮节,端着脸面给谁看呢!不过只会弹个臭琴而已,听说你才名过人,这里可是诗文大会,有胆量敢不敢与我比试一二?”
宗翕身旁的那名书生即刻道:“这不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洪州才子袁景吗?他怎的突然来挑衅子流兄了?”
又一个书生嗤道:“什么才子?那袁景不过一沽名钓誉之徒,萧氏嫡子门下的走狗罢了!我看这次也是来奉那嫡子的命,专程来给萧子流难看的!”
宗翕随着人群,一同向那水榭处聚集而去,一路上听见不少文士书生都在议论。
“我看袁景也担不上洪州才子的才名!一入京,这小子就去投靠萧氏那嫡出公子门下了,真是丢尽了我们读书人的脸!”
“且不谈他的为人,单论才华,袁景还是配得上才子的名头的……”
宗翕一时也好奇那萧暮白会如何应对。在一众议论声中,只听那萧暮白放下琴,淡淡道:“好啊。比什么?”
袁景眼神桀骜,俯视着他:“萧公子,如今咱们就以作对子决胜负。谁答不出来,谁便向对方磕三个响头。并当着来自四海文士的面,承认自己徒有虚名!”
此言一出,书生们议论纷纷。
“磕三个响头?这袁景也太过分了吧!”
“一个趋炎附势的寒门文士,欺人太甚!萧公子即使是庶出,也是名门世家之后,岂容他仗势欺人!”
“我看呐,这袁景显然有备而来,来者不善!”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萧暮白平静温和的脸上却勾起了笑意。如此风华夺目的脸上,勾起的笑意,不由令在场人心中皆为惊叹。
宗翕也一时有些怔愣。
萧暮白道:“既然袁兄已说到这个份上了,在下便不得不奉陪一二了。”
袁景冷哼道:“话先说在前头,一会儿输了,不要反悔!”
萧暮白亦淡淡一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水榭之畔已聚集了许多人。书生们也颇有些好奇,两位才子之争,究竟谁能拔得头筹?
作对子,不止是要博览群书,更考验临场反应,要求作对人才思敏捷。
袁景率先出题道:“一心守道道无穷,穷中有乐。”
萧暮白始终挂着不淡不浅的笑容,回道:“万事随缘缘有份,份外无求。”
有书生赞道:“对得好,既不生硬,又在上一句的内涵上加以延伸。”单论这反应速度,也是过人的。
轮到萧暮白接着出题:“凤落梧桐梧落凤。”
众人不免有些失望,还以为萧暮白会出怎样难的题。这对子虽也难,但比之刚才袁景所出,实在简单了不少。
袁景迅速回道:“珠联璧合璧联珠。”
还是有书生赞叹:“此对颇有新意,比上句更为Jing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