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迟,一文一武两不缺。
除此外,商兰泽觉得宗洛的腿脚功夫实在太差了,他儿子怎么也得有点防身之术才行,于是又安排温大将军教授宗翕武学,务必学出点名堂来。
事实证明,这孩子没有辜负他的预料,有着年少时商兰泽的那股狠劲,甚至比他更狠,如饥似渴地学习一切可获得的知识,进步神速,几乎一日千里。
吸取了宗洛身上的教训,商兰泽有意提前培养这孩子的性别意识,教授他对于一个合格的帝王,什么样的事才是天经地义的。宗洛便是这方面的反面教材。
商兰泽不仅刻意安排好几个同性伴读陪在宗翕身边,而且在宗翕成年前,身边几乎都是男子服侍,不见一个女子。
除此以外,商兰泽教授宗翕一切为君之道,帝王该有的为国为民,该有的阴谋手段,好的坏的一个不缺,悉数教授给宗翕自己辨认选择。
在宗翕十六岁时,商兰泽在他面前摆下了第一个情与理的难题。
温大将军被陷害叛乱,宗翕是救,还是不救。
在商兰泽几乎以为他要为了儿时玩伴选错这道题,那么商兰泽就得考虑该不该放弃这个孩子时,宗翕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选择了不救。
但如果他全部不救,心里被权术倾轧得只剩冷情冷心,那么商兰泽也得考虑该不该放弃这个孩子。毕竟一个帝王,最低的一点还是该爱惜他的子民。
宗翕也很好地向他求情,救下了温家嫡子温临安,堪称完美地通过了商兰泽这场无形的考验。
商兰泽终于也不再保留,将自己多年埋下的势力眼线,一点点悉数交予了宗翕。
之后听闻宗翕与他的伴读谢怀慎有了私情,商兰泽点头了这桩婚事,代太子与西岐谢氏订下婚约。为了解决这最后一桩心事,商兰泽还提前给宗翕安排了第一个侧侍江唤桐,之后再迎娶太子妃,宗翕都表现得正常无比,听话无比,没有丝毫对男子的厌恶。
至此,宗翕终于成了商兰泽眼里最完美的皇位继承者,未来大临最完美的皇帝。
商兰泽的某种难言的偏执的沟壑,在这一刻才终于得到了填补。
他觉得自己该死了,这种想法终于不再压制地冒出,一天比一天热切冲动,又理智清晰。
他说他要至死陪在洛洛身边,他做到了,他的一生最热切偏执的爱意,最终该以死来终结才完美。
除此以外,他的人生再无半点光亮和希望。最后的滔天恨意,他无法做到决绝的报复,便只能交给继承者代替他完成。
交织他一生的爱与恨,都有了结果,那么一切终于该终结。
他的可笑的、愚蠢的,曾有过光明与温暖,又再度跌入仇恨与怨憎的一生,终于该有了了结。
一般人死前,都该眷恋或决绝地做些什么,商兰泽却想不到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挑了一个阳光最明亮的清晨,大开着窗户,面朝着未央宫的方向——那里也是日升的方向。他展开书案,心情是人生从未有过的平静,静静写下那痴缠了他娘以及他一生的诗句。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记得当年太过幼小的洛洛,理解不了这首诗的含义,商兰泽便向他解释:这是两个原本同心之人,彼此思念彼此亲近,可惜最终却渐行渐远,分隔两地,忧伤终老。
可到底,他并不与洛洛同心。
最后离居终老,也似乎没有任何遗憾。
老了的商兰泽仍旧很讨厌这个女孩子气的名字,但也无所谓了,希望下辈子他的父母能给他取个正常一点的名字吧。
商兰泽擦了擦那把他曾抵着宗洛的利剑,缓缓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他抬头,看向旭日东升的未央宫的方向。
希望,来生,我们再不相见。
寒光一闪,鲜血溅了那张写满诗句的白纸一地。一剑利落,一剑干脆,所有商兰泽的爱与恨,皆在那个阳光明朗的清晨,消失在了那把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