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人顶着饿继续走了半个小时,到河边郑青云之前寻到的那家小餐厅吃了第二顿早饭。
“其实吧,我特喜欢这样的生活,”郑青云一口一个rou包子,含糊地说,“玩完了还能吃上一顿饱饭,吃了还不用你自己收拾,好像人活着就是为了享受,可舒坦了。”
我轻轻笑了一声,举起盛满豆浆的碗与郑青云的碗碰了碰:“巧了,我也是。”
没什么巧的,我觉得但凡是个人都喜欢这样的日子。
但我不介意附和我的旅伴,让我们的旅行变得更加惬意,从各种方面,哪怕是简单的几句对话。
其实我不是个习惯助兴的人,我没这种成长的环境。
别的小孩从小被父母耳提面命,在各种聚会上说着言不由衷的祝福,再长大一点以后还要捧着酒杯扮笑脸。
我不一样,我身边只有我妈,前几年我外公外婆还健在,过年的时候餐桌上就会再多两个人。四个人的聚餐,讲究的是怎么方便怎么来,这也导致了我步入社会后一度不适应饭桌上那些不成文的规矩,有几次还被同事暗地里嘲笑过。
也许旅行真的能让一个人变得更开朗吧,我就觉得我和郑青云碰碗的时候蛮讨喜的。
他似乎也这么认为,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说:“等会儿去坐船吧,然后去古镇,顺路的,可以直接坐到古镇西门,挺方便。”
我说:“你不是去过古镇了吗,还想去?”
郑青云拿纸擦干净嘴:“你不是没去过吗,况且我上次也就随便逛了逛,没细看,再去一次也行。”
我一口闷了整碗豆浆,鼓着腮帮子点头。
要是放面镜子在我面前,或者把这一幕抓拍下来给我看,以前的我一定会被自己这种不端庄的样子吓一大跳,然后立即自我反思。
但现在我要长久面对的只有一个比我还不顾形象的郑青云,所以我容忍这个不太体面矜持的我蹦出来张牙舞爪,甚至暗自想这样活也挺好的。
旅行让人身心放松,头脑空空。
今天卖船票的人的生意比昨天还差,一条能坐十个人的船上只有我和郑青云两个人。
天气热了也不好做生意,冷了也不好做生意,总之,做生意好难。
纤夫让我和郑青云一前一后坐着,说这样才能保持船的重量平衡。郑青云想了想,把我和他的背包放在船的最后面,自己撸起袖子去和纤夫争船桨了。
“师傅,你相信我,真的,我会划船。”
郑青云游说纤夫把桨给他的时候也是一脸笑意,声音温和,不急不躁,好像一个给学生讲题的老师,充满人道主义的光辉。
可惜纤夫不吃他那一套:“年轻人,买了票就好好坐着,干嘛非要来干活?”
我在一旁听得乐,郑青云还说了几句什么,无奈根本打动不了纤夫,只能转过身面向我,垂着眼自嘲地笑笑。
“我真的会,”他对着我小声重复一遍,“怎么都不信呢?”
宛如一个没得到玩具的小孩在埋怨,只是郑青云哪怕埋怨也是淡淡地一笑,不像骤雨,像清风。
“我信,”我安慰他,“过来坐着吧,看看风景挺好的。”
郑青云眨了眨眼,微微点头,往右边移开身子时,我突然感觉一束强光刺入我的眼睛,赶紧拿手挡在额上,蹙起眉头。
郑青云慌乱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就你刚才一直替我挡着太阳的,走开之后不太适应。”
郑青云说:“那我就站在这儿吧,不走了。”
我渐渐适应了亮光,半眯着眼说:“不用这样,我撑把伞就行。”
郑青云笑了,手插在裤兜里,眼睛平视,望向我身后:“在这里站着看风景更好,太阳只晒得到我的背,视野也更开阔,没关系。”
我不再坚持,也侧着身看风景,手指探入河水,拨动一江涟漪;阳光落在水面上,绽开一朵朵金花。
我转过身时,发现郑青云正看着我半入河水的那只手,一双琥珀眼里盛着灵动的笑意。
他的注视让我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
虽然他的眼神很纯净,仿佛在打量某个景物,毫无欲念,但还是让性取向为男的我心里一惊。
我应当谴责的是自己,怎么面对这样纯净的眼神也不能坦然?
我张了张嘴,欲盖弥彰:“怎么了?”
郑青云弯起嘴角,轻快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哥比我会享受。”
“以手为桨,游尽山水,是我太俗了。”
我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明明俗的是我。
我看着郑青云,打心底认为他是一个脱胎于自然的不加雕琢的诗人,简单一句话就让我心头那片叶子颤动,随着他灵魂的节奏共振。
船停泊在岸边,我的诗人旅伴不小心蹦到泥坑里,溅了一脚的泥。
我听着他懊丧的叹息,笑得弓身。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