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晖脉脉落松墨发梢,泛起层暖晕。
朱曦和眯眼抬手遮了遮刺眼的夕阳,此前去往中殿换了身素色花鸟补服同色马面褶,外罩轻软纱衣长比甲,祥云暗纹镶绣袖口。
白玉腰带系挂条水青色长长条带,随走动悠悠飘动,穿着虽是寡淡素雅,却也极显衬肤色,病态的苍白多了份别致易破碎支离的柔弱感。
朱曦和弯腰撩起袍角下了步辇,脚登镶边滚边云纹云头履踏到大理石台阶,身前内侍领路走向御膳房,掀帘而入,御膳房执守侍总管带着屋内众人上前躬身行礼。
略过那些缛节,朱曦和吩咐下去备好宴席膳品,挑选几个顺眼的大臣便下令去传唤入宫参加夜宴。
宴请朝臣不是本意。
朱曦和自有番打算细想如何与裴清规说说立法惩治贪官之事,懒趴趴待在圆桌等待夜宴开始,耐着嘴馋只捻了捻零碎的糕点浅尝。
半个时辰已过,佳肴已上得差不多,宴请的大臣先裴清规到达夜宴,各个面色带喜举起手中酒杯要给朱曦和敬酒。
在此新年其乐融融,朱曦和自是高高兴兴喝过三杯桃花酿,空腹饮酒便微醺迷糊了,着身藏蓝色彩云织金常服的裴清规迟迟赶到,肩头发梢带白雪,鸦青眼睫凝着雪霜,携身肃然寒意。
身旁内侍不禁被这寒意惧得退步,退到屏风前静候。
裴清规撩起袍角上到圆桌旁,见着朱曦和挽袖拉着旁边大臣划拳猜酒令,佳肴没怎么入口,反倒是人先醉了。
不成体统有失君王仪态。
裴清规锁紧眉头,似乎有股怒意涌上心头,凑近低唤声:“陛下。”
朱曦和微微侧首,杏目瞥向夺走酒杯的裴清规,琉璃色凤眸含有细微的怒意,这一眼怕得微醺的醉意退散,朱曦和下意识挺直腰板坐得端正。
大气不敢出的朱曦和趁裴清规召内侍去御膳房拿青梅汤,终是耐不住嘴馋又悄悄喝了几杯甜而不腻的果酒。
果酒品着香甜,却堪比烈酒,朱曦和抬起琵琶袖虚掩口鼻,打了个酒嗝,扶额眯眼半个身子软靠凭几扶手。
像只慵懒的猫儿,打着哈欠就要入睡。
裴清规欲言又止的无奈轻叹,差近处的宫女去扶朱曦和回养心殿歇息,自己撩起袍角起身,袖角被攥得紧紧,他讶异低眸去看,藏蓝色衣料衬养尊处优的手过分苍白细嫩。
醉醺醺的朱曦和还没忘了要说的事,攥着裴清规袖角晕乎乎起身,勉强站稳脚跟,眨了眨倦怠杏目说道:“朕…有话要同左丞相说。”
转头又朝侯着的内侍道:“扶朕去偏殿。”
话落倾身便要软倒,裴清规见状伸手虚扶朱曦和,发间细细香入鼻息,他倒是觉得君臣有别,向来寡淡的面孔闪过刹那惊乱,烫手般将朱曦和交给快步走来的内侍。
偏殿不远,行走过回廊走道便到了。
内侍扶朱曦和入座玉榻,退出殿外虚掩殿门,静悄悄给身旁内侍眼神,对方点头领会意思,转身悄然离开。
殿中朱曦和扶额靠在茶几,灯下的他双颊绯红,翦水杏目微垂,附有水光的粉脂色唇瓣翕动,眼睫轻扫落下扇形的剪影。
裴清规垂首敛眸不敢再瞧,听到几声近身的命令,挪动脚跟走到玉榻前。
“朕要立法惩治那些贪官,不知左丞相意下如何?”
裴清规点头致意,眸里视线见朱曦和踢掉右脚云头履,不雅的抬脚跨到茶几,他忍住了要伸手去拉下的举动,说道:“不知陛下要定什么法?”
“…贪二十两者,死罪。抽筋拔骨,挂在城头以示众人。”
二十两对于常人来说还算笔小数目,这便是死罪,说出的话毫无犹豫,没有仁慈之心。裴清规心底一惊,急声否决道:“陛下万万不可!”
谁知他这否决惹得龙颜不快,朱曦和坐起身,眉目笼罩一层Yin霾,挑起柳叶眉,厉声道:“他们该死!该杀!”
裴清规怔怔倒退半步。
朱曦和冷笑出声,杏目闪烁杀意,他倾身靠近裴清规,拽住对方衣襟,冷声道:“父皇将你留给朕的,你这一世都要效忠朕,效忠整个皇室!”
无形的枷锁牢牢套在裴清规身上,他先前微弱的心思消失殆尽,只余孩童时父亲让他牢记裴家只为皇室效忠。
裴清规还是想再劝,耳畔传入几声脚步声,他借眼里余光瞥向虚掩殿门,一抹银色袍角若隐若现。
拽住衣襟的双手松开,裴清规连忙扶住摇摇欲坠即将倒下的朱曦和,将醉成烂泥的朱曦和放倒玉榻,说道:“陛下醉了。”
朱曦和闭眼呜哝几句没醉,翻身踢了踢左脚的云头履,没踢掉他便烦躁的皱了皱眉头。
裴清规伸手去脱下朱曦和左脚的登头履,目光复杂的注视朱曦和没心没肺呼呼大睡,方才的话且算是醉话吧。
踏出偏殿内,左右只有内侍,裴清规留意殿门口那两个内侍穿着,他心里也知道那银色袍角的人是谁。
细雪渐停,掌灯宫女领路带裴清规离宫,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