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持的父亲就是这样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在他的世界,也不知是来笑话还是来数落,扔下那么几句冷言冷语,便摔门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虚弱的江持和有些心虚的路子音。路子音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父子二人见面是这般毫无温情。他去瞄了眼江持,看着他突然血红的双眼,心中一惊。
“……对不起。”路子音缓缓开了口。
江持冷笑一声,不知说什么好。
“江持,”看到江持这副模样,路子音急着辩解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个股东和你父亲私下有联络,可能是你这几天都没有来公司……你父亲今早就突然出现在公司……”
江持完全不想知道他父亲怎么和股东私下联络,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公司和这家医院。他只想安静一会。
“你也走吧,”他打断道:“我想睡觉。”
江持说完这话,真的就躺下来,用被子蒙住了自己。
路子音既是歉仄,又是气愤江持这样破罐破摔。他突然情绪上涌,站起身掀开了江持的被子,看到那个缩成一团的江持。
“你是真不做那个手术了?你是真的想一直这副死样子?”
江持仍背对着路子音蜷缩在那里,缓缓开口:“死样活样有什么差别。”
路子音真是想把他拽起来暴打他一顿。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拿出手机翻了翻聊天记录,然后把自己手机扔到江持身前:“不想活着见他?”
江持听到这话,突然坐起身,手指颤抖地拾起路子音的手机,有些不敢去看聊天记录,先是偏过头问路子音:“他、他联系你了?”
路子音好像终于从江持眼中看到一丝光亮,紧接着便看到那人干裂的嘴唇出现了一抹笑意。
[子音,我出差一段时间,可以帮我照顾江持吗?]
是卜夏出发那天,卜夏发给路子音的。卜夏还没有放弃自己。
也不知被什么模糊了视线,江持只觉得他看不太清路子音的手机屏幕了。
卜夏那天望着飞机窗外逐渐远离的地面,竟也不太清楚自己今后该如何面对江持了,或者说他究竟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坦然地面对他。他确实太不懂江持了,可自己总是那么容易地被那个人吸引过去,无论是那个脆弱的拉着他逐渐跪下去的江持,还是那个小心翼翼想要送他下楼的江持,或者是曾经为了一单生意不要命工作的他,那个每次莫名其妙伤害自己后又努力讨好自己的他。
“你还好吗?”
白文砚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自己脖子上的那道伤痕果真那么触目惊心吗?
卜夏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窗外,脚下的城市已经被云层彻底遮住了。
卜夏的点头让白文砚更加焦急。
骗鬼吗?这个样子的卜夏怎么可能好?
“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白文砚这句话甚至带了哭腔。卜夏有些惊讶地扭头看了看她,自己的遭遇也已经到了要被别人怜悯的程度了,而白文砚的问句他竟然回答不出来。他本可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江持对我很好,可他这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如果说出来,颇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卜夏心里苦笑。
“他……过去对我很好。”
半晌,卜夏才挤出这么几个字。
“过去……”连一旁的白文砚都跟着冷笑起来。
白文砚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卜夏抿了抿嘴唇:“他是我表哥。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
白文砚想到这两人肯定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但万万没想到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层血亲。可是为什么这段得之艰难的关系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卜夏。
“他……不只是你看到的那样,他也……”
白文砚突然打断了卜夏:“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替他辩护。卜夏,你没救了,”她又瞄了眼卜夏的伤痕:“不止这一处吧,他怎么下得去手!”
卜夏也不知道江持怎么下得去手,就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白文砚面前给江持辩护。他低垂着眼,想到江持第一次对他动手的时候。
他记得那次是江持在一次投标中输给了闵行,回到家之后他整个人都是Yin沉着的。卜夏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从江持一进家门,到他吃过晚饭洗过澡卜夏都陪在他身边。
江持从浴缸里站起身的时候,卜夏早把浴袍给他准备好了,江持一脚迈出浴缸的时候,卜夏忙上前给他披上了浴袍。披着浴袍的江持突然用力掐住了卜夏的下巴,看着他,语气带着些冷漠和嘲讽:“你今晚怎么这么体贴?”
那时候的卜夏和现在的性情大不相同,那时候的他更像个会发泄情绪的正常人。他看着来者不善的江持,甩开他的手,径自朝屋里走去了。
“我今天又输给你们家了,”江持仍站在他身后:“你妈的那个副总带着一群人围标,”江持想到今早的投标会,便在心里苦笑。傻子都看得清楚,哪怕是芝麻大小的生意,只要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