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蜂青年党第九分区。
此地居民皆为青铜级党徒,及少数通过中等政审的家眷,因而亦被通称为“九号蜂箱”。
如有党徒因故被降格为黑铁,则必须在规定期限内搬离住所,迁入黑铁级党徒的聚居区。
偶有个别Jing英晋升至白银,便具备了成为名门附庸的资格。他们几乎都会舍弃故地,迁居别处。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保留旧居,以作纪念。
在起始于微末的禁庭新贵中,总有些人或主动或妥协地转投阵营,致力于扩大家族规模,并于过渡中逐渐与老牌附庸同化,变为昔日同僚眼中的叛徒,后代则终将被吸收为西除党的新血。
与这类抛弃原本立场的人相反,另一些白银级党徒却对开枝散叶毫无兴趣。即使一朝腾飞,他们也仍以守门犬自居,绝不肯接望族世阀递来的橄榄枝,譬如联姻,譬如让利,更不惧政敌的恫吓与围攻,只当一柄对准旧派权贵的尖矛,舍生忘死,似有其乐无穷。
但不管内部斗争如何,双方对外必须齐心协力,此外若在要事上扯后腿得多了,迟早也会被蝎鹫二族腾出手来收拾。
在这片颇具军营冷肃刚硬之风的建筑区西部,矗立着一栋门前铺砌深白色石阶,内部结构上下贯通的三层小楼。
二楼一间附带露台的卧室内,一名赤裸的少年正蜷缩着侧卧在大床上。他双目紧闭,纤浓的眼睫却在不停微颤,好似仍沉沦于暴虐与Yin冷交织的噩梦,或者说不久之前的可怖现实。
少年的脸色异常苍白,仔细观察可见唇角似有淤痕,兴许还曾因内伤而口吐血沫。他的两条眉毛本应在俊丽中透出寒烈如坚冰的锐意,可现下亦是不曾放松地紧绞着,纵使在昏睡中也流溢出难言的痛苦与畏避。
若非他实在身心俱疲,显然随时会挣扎着、呐喊着、浑身战栗着惊醒。但是,也许在造成这一切的加害者眼中,这份饱受凌虐后形成的脆弱,始终是一种卑贱又无耻的诱惑,乃至不可饶恕的原罪。
在金澄而柔暖的顶灯光照下,一块米灰色的宽大毛毯覆盖着这具遍体鳞伤的年轻rou体。他那线条浑圆且优美的肩头则裸露在外,两截紧致光滑的小腿同样自沉厚的毛织物下伸出,其上残留着触目惊心的青紫伤痕,足踝处更有被镣铐紧扣过而仍未褪去的红印。
当梅宫沼自溺水般沉郁窒闷的情绪中醒来,他首先感到的是肌肤上传来的温厚触感,其次便看到了分层摆放在床头柜的一系列物品。
那里有一盆红黄相间的重瓣大丽花,一只盛有清水的透明恒温杯,一瓶光色浮动渐变的冰镇酒,一小罐兼具清创功能的漱口喷剂,以及一袭大气Jing致、浅黄色绣深白暗花的广袖浴衣。
梅宫沼怔了一下,迟疑而又略有些昏沉地坐起身来。毛毯从锁骨缓缓地滑落至胯部,在满室的暖光下显出更多白皙耀眼,但在表面又遍布着交错血痕的肌体。
在少年Jing瘦结实的腰腹之间,竟不知何时多了一大片纹身。刺青的主体为一条半人半蛇的魔物,其冰雕般的美丽超越了性别,半裸被缚的姿态则高贵又堕落,妩媚而情色。
这赫然是梅宫一族曾经的家徽!
只是自三十年前的美人蛇之乱后,未亡的罪族之裔便再也不会刺上这承载着昔日荣光的图腾。就连刺杀、制毒、媚术等固有技艺,也在赤金名门的镇压下断绝了传承。
此等不应出现在梅宫沼身上的刺青,无疑是安泽荒的手笔。也不知他是为了抬高预定的“夜宴主菜”之身价,还是单纯出于羞辱少年族姓尊严的目的,抑或二者兼而有之。
梅宫沼努力回忆着坠入彻底的昏迷前所发生的事,心底先是涌起夹杂着熊熊怒火的痛恨,继而是浩大、深沉如洪水般的恐惧,最终又浮上如坠迷雾似的困惑。
梅宫沼定了定神,拿过放在花盆前的小巧喷剂,消除了弥漫在口中的、令人不适的血腥味,淡雅且纯澈的清香转而充斥在唇齿间。
随后他才感到一阵强烈的干渴,略一犹豫,还是端起那只冒着热气的杯子,慢慢地把水饮了个干净。而就在他思索是否该披上那唯一可穿着见人的衣物时,卧室的门被打开了。
少年悚然一惊,立时警惕地转头望去。只见一道高大而陌生的人影显现在门口,那人逆光而行,信步来到床边,直直地盯住了他!
梅宫沼并不认识这个人,但确实是对方摆了安泽荒一道,让他避过了行将坠入毁灭的黑暗命运。
稍加回忆,他甚至还残留着一点自己在痛欲灼体、丑态百出的情态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入侵者抱起离开时的印象——那是一个算不得温柔的怀抱,但却火热、坚实且沉稳,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感。
然而,此刻迎上那丛林猛虎般明锐慑人的目光,少年却并未觉得自身的处境好转了多少。
敢与一位实权白银、戈家嫡系长子、梦魇骑兵团团长作对的人,怎么可能对区区一个黑铁抱有真切的善意?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却只俯首审视了他一阵,便大马金刀地在床边坐下。他没有贸然靠近和触碰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