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燕南方才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不觉得十分寒冷,这会儿风流云散,旁边只杵着根不声不响的木头,才觉出寒意逼人,一连打了许多个喷嚏。
那人低头看他,递去一块帕子,燕南一边擦鼻涕一边瓮声瓮气说“谢谢”。
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可怜巴巴地抱着膝盖蹲在路口,祈求好心人带走。
被宠坏的小孩看起来敏感谨慎,实则没心没肺,出门也从不记路,这会儿茫茫然不知道该往何处,又用方才弃猫一般的眼神望向他。
那人看了他一眼,心头一动,冲他伸出手。
燕南犹豫片刻,揪住他的衣摆。
他这才想起问身边这个古怪的人,
“你是这里的人吗?请问你知道哪里有一个,嗯,门前有一棵杏树的客栈吗?”
那人点点头,示意他跟紧。
燕南懊恼不已,早知道该先问问人试着自己回去的,他心里轻松一些,话也多起来。
他以为这人不会说话,于是尽量不去多问,只介绍了自己,
“我叫燕南,从京城来的,这里的庙会好热闹,杏花也好看,可惜我们急着赶路,明天就要走了。”
“好晚了,我一会儿见到哥哥,肯定会被数落一顿的,不过他最疼我,说不定心疼得要哭……”
燕南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见了一张可笑面具,面具遮掩下也看不清表情。
“……你介意吗?”
他冷不丁冒出一句,虽未言明,但那人已明白他的意思。
燕南看见他摇头,这才重又打开话匣子,刚刚哭红的眼睛半敛,似乎有些难为情。
“我们同寻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喜欢我,我喜欢他,便在一起。只不过我做了错事,最近好不容易才被原谅,所以不想让他再担心了。”
燕南没对旁人说过这些,也不怎么交朋友,对着一个素未谋生的人不知不觉说出深埋心底的话,
“可我有时还是会想起,我……”
他如梦初醒,猛得捂住嘴,一双杏眼惊慌睁大,瞧见人扭头看他,才讪讪放下转移话题,
“我们快到了吗?”
那人深深看他一眼,燕南心虚的低头,又想起他不过是个陌生人,各奔东西后谁又会认识他。
不过剩下的路程里他安静许多,也不再叽叽喳喳,不知多久,终于看见客栈门口那棵花树。
他松开衣摆往前跑了几步,店内小二正在擦桌子,瞧见他后“哎呀”一声,扔下抹布跑过来。
“小公子!您去哪儿了?可让顾公子好找!”
“我走散了,是那位大哥带我回来的,公子去哪儿了呀?”
燕南踮着脚往里瞅,许是太晚了,他没看见认识的人。
“公子找您去了!还没回来呢!您先回房歇会儿,我这就让人找他们去。”
“谢谢……”
小二早被叮嘱过,知道这位小公子腼腆,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倒是和燕南方才反了过来。
“您还没吃晚饭吧,我一会儿给您端到楼上,您去暖和会儿。”
“嗯。”
燕南扭头,看见那人依旧站在门口,明明是高大挺拔的身影,于灯火阑珊处孤伶伶一个人,看着竟有几分落寞。
“是我忘了,该请你吃个饭再走的。”
他去拽了拽那人的袖子,又望了一眼浓浓夜色,心里着急,但知道自己出去也是添乱,不如乖乖等待。
燕南坐下后也心神不宁,小二端来饭菜,他一口粥差点撒衣服上。
那人捏着他的手腕,那勺粥稳稳当当送回碗里。
燕南这才发现他连面具都没有摘。
“你不饿吗?吃点儿东西吧。”
他歪头看着这个奇怪的人,不知为何心里总有几分亲切,也有些好奇他的模样。
那人似是有些犹豫,燕南正觉得自己唐突,想要道歉时,他却站了起来。
“你——”
燕南声音戛然而止,随着那人缓缓将面具摘落,一股寒意从心口蔓延开来,刚冻僵的身体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大、大人……”
他刚被暖红的脸颊瞬间失了血色,只有嘴唇殷红,舌尖抵着齿根,难以抑制地发抖。
反应过来后便是转身就跑。
还未离开房门就被抓了回来,后背抵着坚实胸膛,顾靖渊的下巴放在他肩上。
“别动,我抱一会儿。”
燕南当真不敢动了,胸口被牢牢箍住,熟悉气息喷洒在耳旁,单薄耳尖不知不觉染上血色。
“您、您……”
“公子!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楼下那热情的小二连呼公子,隔着窗也能听得一清二楚,马声人声热闹起来。
燕南没听见顾以修的声音,焦急地推开顾靖渊,没顾上理他,便打开窗户向外看,恰好撞进顾以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