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在穿过安静的走廊时,王耀祖再次听到走廊上孩子们时不时地抽泣声,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些孩子他还没有办法每一个都放出去,只有安其远,只有他才是最优的选择。其实,王耀祖选择安其远的理由远不止他们直接日渐亲密的关系这么简单。他知道,作为工作人员的自己一旦失踪,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而其他三三两两被关在一起的孩子,如果他们之中有任意一个失踪,也是很容易被他人发现的,但只有安其远,他作为一个日渐成功的试验品被独自关押在难以接近的禁闭室,只有他,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虽然在实验过程中,他的禁闭室也会被时不时征用,但毕竟他没有跟其他孩子被关在一起,被发现的概率也小得多。可他没有注意到,安其远的脸上露出了不情愿的神色,他被拖着向前跑,王耀祖的话很密,他没有插嘴的机会,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在他的心中,似乎逃离这里也并没有这么重要。但他没有说出口,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他只是觉得,只要跟王耀祖在一起,只要有他的怀抱和童话故事,似乎这里的日子也没有这么难捱。王耀祖却没法在如此危机的时刻再去考虑孩子内心的想法,他的思考是基于一个成年人应有的逻辑,在王耀祖的世界里,他不曾被父母兄弟抛弃过,反而是他背弃了所有的光明的一切,他自然也无法理解安其远内心如此矛盾的依赖,他未曾想过,对于这样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来说,自己才是他的归宿,而眼下,至少在安其远的眼中,王耀祖正在抛弃自己。他拽着自己的手臂将他从柔软的茧房中扔了出去,企图将他扔到没有目的地的远方,他似乎正在做着跟母亲同样的事情,用着同一个“为了你好”的理由。所有的计划,都比不上一个孩子内心真挚的变化。当王耀祖最终穿过长长的走廊将安其远送到天文台后门的另一个山头上时,他手上的计时器已经不足五分钟的余额了。他轻轻推了把还在发呆的安其远,月光依旧如同霜雪一般打在安其远苍白的脸上,他回头,看到站在暗处的王耀祖的催促,开口问他:“我还会再见到你吗?”回答他的是一句真挚的祝愿:“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再也不用相见。” 苦难的回报
这句再也不见便刻入了齐月的灵魂之中,他有些被动地被王耀祖又推了几步,只能被催促着朝着下山的路走了。王耀祖眼见安其远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树影之后,又为他祈祷了几句,便也慌慌张张被时间催促着赶往基地的入口,也就是天文台的大门处。他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可以说是完全不足够他赶到指定地点,但他有自信混入那些盲目鼓掌兴奋的人群中,只要能混过这一段时间,等热情的人们头脑恢复冷静,重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安其远应该早就在山脚下被村民救起。来不及也无所谓,王耀祖想了想,他的抽屉里还有一把枪,虽然只有一个弹匣的子弹,也足够他拖延个半个小时了。手机上的计时器尽职地在七点半响了起来,王耀祖一边向上跑着一边关掉声音,他已经可以听见门外基地老大在发表着一些狗屁不通的讲话,讲话的间隙时不时有走狗们鼓着掌欢庆着,王耀祖小心翼翼地从大门后钻出,站到人群的最外围。人们都忙着看前来参观的总理,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虽然对他有所耳闻,但毕竟从未真实见过。月光下,这个总理的脸色浮现出不健康的惨白,像是涂抹了过多白粉的日本艺ji,透露着一股死气。王耀祖有些好奇地看着他Yin郁的脸,不知道他又有着什么样的过往才让他对哨兵们如此深恶痛绝。或许他也跟自己一样,明明没有被切实伤害过,却被自己的自卑割伤了人性,道德便顺着这个卑劣的伤口带着善意流尽了,只剩下一种被他人伤害的错觉,自怜自艾地举起刀枪棍棒反倒去伤害别人。正当他发呆之际,基地的头领已然结束了演讲,他热情地欢迎总理进入基地内部查看。人群走得差不多的时候,王耀祖才跟上脚步,拖在队伍的最后,脑子里想的都是安其远要走的路。这条路对安其远来说太长了。这么长时间的折磨和囚禁使得他的身体极其虚弱,也完全没有能够支撑他跑起来的肌rou。虽然是往下走,但他听话地没有走在大路上,只是在树林中穿梭着,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他便被磕绊着,就这样跌跌撞撞,气喘吁吁地一路走着。今天的月光就如同昨日的那般美好,它看上去只有小半个,却将人间的一切照地这么地亮,就连安其远也能感受到月光神奇的魔力。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自然光下如此自由地行走过了,于是孩子的天性让他的脚步逐渐轻盈,仿佛就在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那些萎缩的肌rou和无法膨胀的肺活量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安其远知道,这就是王耀祖想要给他的东西——自由。但王耀祖没有想过,这不是安其远的自由。从遥远的童年开始,安其远就对这个世界有种莫名的疏离感。18岁的齐月会因为齐阳的引导知晓这是缺乏爱的象征,与自己母亲都无法建立亲密关系的人又怎么能顺利地跟其他陌生人建立亲密关系呢?但12岁的安其远还不知道这些奇妙的理论,在他的内心,自己可能本就是个怪异的,不合群的,天生适合被排挤的人。孩子总是不擅长从别人身上找理由的,因为他们能全然感知的只有自己,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