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自己会更早一些死去。他想,安其远顺利逃跑需要自己身上的钥匙打开电梯和铁门,没有这两把钥匙,任谁都不可能将他放走。不过这样也没问题,王耀祖觉得死在谁手里,是否多活那么几个月对他而言没了任何区别,可以的话他说不定还能帮安其远拖延一些时间,毕竟一个长期遭受折磨的虚弱孩子可能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跑得足够远,再者说了,死在坏人手里相比死在好人手里到底更加体面些,他已经没了回头的路,起码在这条断头的路面前,他不想让自己的父母兄弟受到更多外来的非议。想到自己的家人,王耀祖除了愧疚再无其他感受。可能他心里零星还是有对家的渴望的,可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他亲手葬送了自己可能的幸福,将所有的人性道义抛之脑后,最终堕落成如今恶龙般的模样,他早已忘记一开始的他,带着如此光明和希翼的名字的他,是如何想要成为屠龙的勇士的。可能勇士还是只能归于自己哥哥吧,他想起那个虽然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仍如同亲兄弟般的手足,优秀的,令父母骄傲的哥哥,他想着想着,对比自己如今的模样,只觉得越发可笑。他已经连被比较的可能性都没有了,现在的王耀祖,已经全然站在了光明的对立面,当后人谈及他们兄弟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也有人,为王耀祖喟出一声叹息来。可能是没有的,所有的人,包括自己的亲生父母,可能都只会叹息为何王远扬这样品学兼优的孩子,会有一个如此叛经离道,猪狗不如的兄弟,如此这般站在自己哥哥的对立面上,从某种扭曲的角度而言,也算是王耀祖对于追上王远扬最后的可能了。王耀祖攥紧手里的钥匙,现在他的手里一共有三把钥匙:第一把,是电梯上的钥匙,要打开那个半人高的小电梯,就需要这第一把钥匙;第二把,是楼下铁门上的钥匙,要打开关押安其远的禁闭室就需要第二把钥匙;第三把,是安其远脸上面罩的小钥匙,如果还有空余的时间,王耀祖就能将这把锁打开,如果没有空余的时间,王耀祖就将这把小钥匙交由安其远,等他顺利逃出之后,便能找人帮自己开锁。他细细思考着明天的计划,夜晚时分,隐人耳目之人便会来到基地,届时,所有基地成员都会出门相迎。想到这里,王耀祖忍不住冷笑一声,没想到犯罪组织也保留了总理如此排场,果然是上层人物,分毫都怠慢不得。按照前几天派发的时间安排,七点半左右所有人都会陆续离开岗位来到天文台外,在八点正主到达之前,王耀祖理论上应该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将安其远从那个小房间中带出来——但是,如果有人犯了懒,或是磨蹭着不肯出去,那么很有可能王耀祖就无法有足够的时间单独行动。可这个机会是如此难得,他无论如何也想拼尽全力试一试。现在正是夏末时分,山中天气也适合安其远行动,不至于冻死在山里,只要他沿着大路一旁的树林暗中行走,想必很快就能找到通往山下村庄的道路。明天带他出来的时候,他要告诉安其远避开大路,但视线不要离开大路方向,钻进树林中行走才是。王耀祖暗暗记下明日最后想要嘱咐安其远的内容,也在脑海中不断排练着应有的流程,他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天文台的上层,在无人的瞭望台上停了下来。
王耀祖看着面前漆黑一片的森林,只有月光照耀的地方闪出银白色霜雪似的光,打在树叶上,分外刺目。他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月亮,此时正是下弦月时分,月亮从饱满的圆慢慢被天狗重新吞入腹中。他有跟安其远讲过这个故事吗?应该是没有的,这个故事太老了,老到自己的妈妈都没有办法完全讲明白,他又怎么能记得全呢?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能出去,只要他重新回到文明之中,早晚会有人告诉他,天狗是怎么讲月亮吃下去,又是怎样将它吐出来的。只要他能出去,王耀祖总觉得,万事便有了回到正轨的办法,哪怕那条轨道通来的火车将自己碾死过去,王耀祖也无怨无悔。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转身,从明媚的月光下又回到了黑暗的地堡之中。那一晚,王耀祖睡得出奇地好,他在闹钟响之前的前五分钟自然醒了过来,一身轻松,疲惫全无。早饭送来了他喜欢的rou松面包,微辣的口味,咖啡也是正正好的热度,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告诉他,万事顺遂。他走在基地纯白的路上,四周时不时传来孩子的哭嚎声,他暗暗咬了咬下唇,安抚自己道,快了,就快了,一切就快要结束了,只要安其远顺利将一切消息带出去,很快就会有人着急过来杀死我们,将你们带回家中。可无论今天的一切是如何顺利,王耀祖的内心依旧是不安的。他时不时查看手表上的时间,特别是时间临近的时候,他越是焦虑恐慌,看向手表的次数也就越多。王耀祖在七点半的时候准时在手机上按下了倒计时,从现在开始,他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将一切都妥善安排。七点半,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开始三三两两地往外走,王耀祖借口还有事情需要处理留在办公室。七点四十,终于办公室内只留下了自己一人,虽然已经晚了十分钟,但剩下的20分钟足够他将安其远带出房间。于是,七点四十五,王耀祖准时打开了安其远禁闭室的大门,在犹豫片刻后决定稳重行事,没有直接解开安其远脸上的面罩,只是将小钥匙交给了他。他拉着安其远瘦弱的身体快速往外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