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礼做了好多梦。
这些梦光怪陆离,他看不懂这些零碎的片段间是否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却隐隐的又觉得全都跟自己有关系。真真假假的碎片拼合在一起,华礼一会以第一视角看到自己刚到白河镇第一次见到沈季时的样子,一会却又好像以第三视角看到了小时候被父亲丢下的自己。
大概是近期内零零散散地小事太多,华礼又带着担心和紧张入睡,连梦境都像是被打碎的漂亮花瓶,每一片拿起来都觉得花纹丰富,却很难能拼的起来。
一束刺眼的光猝不及防晃进这个虚无的世界,梦境的世界像一面镜子被打碎一样逐渐消散。华礼坐在床边,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天已经大亮了。
窗外吵吵嚷嚷的,华礼用手掌撑在眼前遮挡对于刚起床的人来说有些刺眼的光,隐约感觉自己家外面有很多人的样子。上一次这幅光景还是小李来Yin阳怪气自己,这次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华礼有些烦躁的用脚尖勾着拖鞋,拖沓着去洗脸。
在推开屋门前华礼一点都没有犹豫,他现在学会了不去提前猜测既定的事实和未来。既然改变不了,那不如坦然接受,也省的力气去猜测。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在门前深呼吸了一次,而后才推开门走出去。
如今再次回忆,华礼依然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一副表情对待那天的事情。那天开始他认了,他就是个心软的人,而且心软,确确实实就是一个缺点。他承认在和解后他有觉得奇怪的地方,但他仍旧不敢置信,在自己家门外那群眼神奇怪的人中,领头的人是李书记。
在镇民的指指点点和声音不大不小的“变态”“骗子”声中,华礼走近了李书记,心里似乎已经有了某种预感,但仍旧双眼直视着面前的领头人,目光里有些坚定和疑问,尽管此刻他心里其实是没一点底的。
“什么意思?”华礼看着李书记那副表情,那是他从没见李书记脸上出现过的表情,感觉很奇怪又让华礼觉得看着浑身不舒服。
而李书记好像听到了什么很荒唐的话似的,看着华礼哼笑一声,“为什么骗沈季?”
现在轮到华礼一头雾水,他盯着李书记看,似乎企图从他脸上找到一点原因和理由,找到他一夜之间突变的理由。华礼只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他有些懵懵的,不知道跟刚刚才睡醒是不是有一定的必然联系。
“你刚来白河镇的时候,沈季的状况你全知道的,我们也都看着呢,”李书记顿了顿,表情看起来好像是在宣布什么令人心痛的事情,“你是不是借他的病症来骗婚,你心里最清楚。”
“我清楚什么,”华礼皱着眉,感觉李书记好奇怪,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不懂,自己好像一瞬间失掉了理解人话的能力似的,“结婚是我们都同意的结果,沈季母亲在世时也亲自认可的。”
“确实是这样,但是,”李书记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华礼一眼,“你是男人啊。”
一种被电流击中的感觉传遍华礼全身,他紧紧的咬着腮帮子,连拳头都攥着,只觉得自己好像连脑皮都是麻的。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最不能被发现的事,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到如今华礼回忆起那天的场景,他仍旧能感受到那种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感觉,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和心情,只是满脑子满心眼里都只有一个词,完了。
他知道这个社会对同性是何等的不包容不理解,更何况现在是一个穿着裙子留长发的男人,跟另一个男人结婚了。也难怪会被叫成变态和骗子,华礼的手指在自己的裤线边微微蜷缩了一下,就连这种时候他都乖乖的穿了王婶给他的那条裙子,就是为了不被发现。
但现在这个不能被容忍的秘密,还是以这种方式暴露在人前了。
“什么!”有些熟悉的声音由远到近,沈季舅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人群外听着了,他这会儿用一种好像很伤心的语气控诉着,“沈季那么好的孩子,那么善良的孩子,你怎么忍心骗他啊,你是城里来的,你图我们家小季什么非要骗他结婚!”
每个字掷地有声,华礼只觉得耳边嗡嗡的一片杂音,大脑快要转不过来了,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一副口舌这会儿也感到无力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平时对我也特别不好,目无尊长,”沈季舅舅还在继续控诉着,仿佛从华礼那里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和不公,“不知道图什么来的。”末了还要下这么一句定义给他。
人群里不知道从哪边突然飞过来一个鸡蛋,伴随而来的是一句“变态”。鸡蛋直直飞到华礼的脑门上,顺着一条抛物线而来的鸡蛋壳显得格外硬,华礼一动没动,但仍旧忍不住被砸得皱了一下眉头。
或许人性本如此,这个小小的鸡蛋仿佛是一块敲门砖,打开了一扇未知的神秘大门。烂菜叶,鸡蛋和烂番茄,接二连三的朝华礼招呼过来,他此刻却连躲开的心情都没有,仿佛他真的是那个喜欢女装的变态,骗了纯真小傻子的大坏蛋骗子,而这会儿,他就是在默默承受来自他的罪,接受属于他的罚。
或许此刻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