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自谢赦与林鲤于那莲花汤沐浴云雨之日已过去有七八日了,日子只照常过着,并不因人的祈盼而慢下抑或变快。
林鲤随着谢瑾连着练了几日下来,已有些许长进,扎起马步来不再浑身软绵,气喘吁吁,被谢瑾用剑鞘抽打警示的次数也少了许多,这一日破天荒的谢瑾竟允许林鲤站到那梅花桩上来,教起了他步法。
待到林鲤与谢瑜坐在一处时,短短几日内谢瑜已把诗三百给林鲤粗粗讲了一小半。自发觉林鲤识字极快,不日便能捧书自读时,谢瑜便问林鲤想学些什么。林鲤问道,有何可学。谢瑜笑答道,不说天文地理,古今之事,圣人之说,自四书五经,至异志怪录,他虽不才,未得其中Jing髓十之一二,然而粗浅讲与他人听却也是足够了的。林鲤暗中撇嘴,他自幼开蒙时已读过四书五经一类的书,之前闲暇养病时也看了许多话本,因而一时选不出来何书可读,只是思及谢瑜温润难掩自傲的神色,林鲤心里揣度,谢瑜莫非讲的比他儿时的夫子还要好,是以便随便点了一本《诗》。不知该说是合了林鲤的意与否,谢瑜讲得竟真出奇的好,怪道“英雄出少年”,又不愧是谢赦之子,林鲤心想,笑了一笑。
却说谢赦那一边也正忙着,谢赦这厢才把大修过的秋试名册给呈了上去,那厢礼部的官员又来了,要与谢赦商论柳淑妃祭礼的事宜。按景弘帝的心思,因柳淑妃薨去之时已举国服丧过,是以祭礼可免去吊唁扶灵之事,柳淑妃祭礼其余诸事规格当同刘皇后一般,要造那金玉的册宝,请足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和喇嘛吹奏诵经,还需准备六畜、粢盛、玉帛、花、香、灯、茶、果并布幔庄严、幡幢伞盖等。谢赦方差人把礼部尚书送了出门,老十忽的从那梁上跳了下来,很是激动道:“大人,十一回来了。”
谢赦自十一尚年幼之时便把人带在身边,一直如师如父如兄地教养着,明面上十一虽是谢赦的暗卫,实则较之其余暗卫,关系更为亲厚,却同谢赦的半个亲子一样,因而谢赦听闻得此消息时心内又惊又喜,笑道:“人在何处?若是病了累了便不必先来回见我,先下去休养,待休养毕了再来见我也不迟。”语刚落地,便听得书房外有敲门声传来,谢赦便知是十一到了,于是示意老十去开门。暗卫们无差事时一道起居,比起同僚,反更像是亲兄弟一般,老十亦是十分欣喜于十一的归来,当下健步冲去把门打开,才开了一个缝儿,便有一人影极快地闪了进屋。知晓谢赦要同十一说话,便不用自己在此看顾的老十便也顺势钻出了书房。
“大人,十一来迟,请大人责罚。”十一半跪于谢赦身前,两手抱拳,垂首说道。
谢赦并未说话,只是看着十一,微微抬手示意身前人站起来。他记得十一是在上个冬日失去踪迹的,十一对他忠心不二,是以排除了脱逃的可能性后,便只会是任务失利,为人所害,不知所踪,谢赦派人去追查,却只找到了十一的马,那匹马的鬃毛上都沾满了厚厚的血迹,已而暗沉发乌。寻常人九死一生归来,难免气血不足,兼有其他疲态,然而谢赦却觉着十一较之从前,气色要大好许多,纵是风尘仆仆,也无甚疲惫,胳膊腿都健全,倒是看着更结实了。
“可是有什么机缘造化不成?”谢赦笑问道。
“自上回任务结束,我欲回府禀告大人,不料途中遭到围攻,约有上百人,其虽遮了脸,然而我观其体态动作,大约是刘府出身,属下不敌,从崖边跌落。幸得不知如何跌入一谷中,为谷中人所救,然我醒来,因头部重创,诸事概不记得,幸而那谷中人乃是旷世神医,他慢慢将属下的身子调养好,属下甫恢复了记忆,便辞别神医,急行回府。”想到问荆,十一垂了眼,他的胸口有些疼痛。
听得神医二字,谢赦霎时心头一紧,急问:“此神医当真有何神处?”语毕,又道:“将此人有关之事悉数说来与我听。”
十一轻吸了一口气,问荆救了他的命,治好他的伤,便连沉疴旧疾都在问荆的医治下大好了,问荆于他有恩,他本欲将问荆轻轻带过,以免世人纷扰,然而想到问荆,涌至舌尖的便成了溢美之词,是以招致了谢赦的寻根问底。只是谢赦于十一,亦是恩重如山,他不得不在心底对问荆说了一声“抱歉”,略作回忆与思考,便回了谢赦的话。
“此人名为问荆,居住于一四季如春的谷中,此谷名为桃花谷,其人师从上代神医,其师于江湖中极为有名,已于多年前故去,问荆学得其十成十的本事,治好了属下的头还有身上各处伤,此外…问荆知晓属下自生来便无痛觉一事,遂查古籍,试药方,经小半年的服药、泡澡与针灸后,”十一顿了顿,“如今,属下已知晓疼痛的感觉。”
“那桃花谷在何处,我派你带人去将那神医请来,可行得通,”谢赦闻言,觉得林鲤的毒大约是可解的了,心底一松,然而又十分急切,却是改了主意,“罢了,我还是亲带着鲤儿去走一遭,既能显出诚意来,又快一些。”
“属下只知晓那桃花谷的大致位置,因其谷口布有祖传的八卦阵法,非有缘人,寻常人等无奇遇不得进入,是以十分难以寻找。”十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