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军队一向看重马匹粮械。截断之后不过半日,下午时分,无忧城内就迅速做出了反应,派出三千步骑兵向据点进发。
黎遇带了三百余人,时旭东那边路稍好走些,带了五百余人,后续汶川大营又给他们输送了一些军械、马匹和一百余兵士。
如此合起来,四舍五入,可以粗略算作一千。
一千轻步兵加少许骑兵,对三千吐蕃重步重骑。
时旭东:优势在我。
不得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和八风不动的良好心态,还是让黎遇在出发前稍稍心安了一点。
但也只有一点。
他带着两百余人,还有一辆炮车,埋伏在山后岩坳处,静静等待着对面时都头的信号。
炮车是大营那边新送来的,因为道路颠簸,拆成了很多部分,他们在这个山坳里,靠着一本手抄的“说明书”,勉强组装了起来。
至于投掷的石丸,这里附近随便捡捡就是。
黎遇看着那架炮车,越看越觉得粗陋。
不会发不出去吧?
黎遇决定,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继续静悄悄蹲着。
设伏并非是在山头上蹲着,小时候的黎遇还犯过这样的错误,被耶耶拧着耳朵教训了一顿。
设伏是要在稍远的地方,到行动时,再涌向预定地点。
他在心里复习了一遍要点。在对面没冲下来的时候发炮,才能保证不射到友军。然后就是切断行军队伍、打乱其行进队伍、力求一举冲散。
但他们总共只有这区区九百人,真的能……沈郎为什么不多派一点人来呢……反正,现在还围不了无忧城,不需要那么多人留在那儿……
随着他的胡思乱想,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黎遇直起身子,挨着旁边的岩壁听了听,判断他们应该行到了视线范围内——望远镜的视线范围内。
望远镜也被时都头暂时征用了。
黎遇整理着纷乱的思绪,吐出一口气。
决策、执行,难的从来都是后面一步,既然已经商定好计划,只要坚决达成便是了。
但还是有些心虚。
一声尖锐的哨鸣,是对面发出的信号。黎遇收敛心神,立刻带着这区区两百人冲了上去——
然后站在山顶陷入了迷茫。
怎么这么多人?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下面混战一团,已经来不及了发炮了。
他门好不容易组装好的。
黎遇想了又想,一咬牙:“搬石头,对河里射一发!”
“喏!”
不然显得他们没上工一样,让对面的兄弟怎么看?
黎遇亲自抡起大锤,朝着激发处重重砸下。石丸高高抛出,划过混战一团的河滩,正中战圈之外一人。巨大的冲力携着石丸,把他生生砸下马去,血rou模糊成一片,鲜血混着脑浆,缓缓汇入河流。
一片寂静,而后喧哗四起。
“他们在说什么?”黎遇更茫然了。
“……黎小郎!大功啊!”旁边听清楚了的人激动道,“是大将!正好砸中了吐蕃的将领!”
黎遇:“……”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太可恨了,他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让他的才华没有用武之地。
时间回到鸣镝箭发出之前。
无忧城外,央吉尚且不知道自己将要命丧炮石,他领着三千兵士,向着沱江上游进发。
代任笼官云尚结赞要求他天黑之前,务必夺回打色儿,重新打通补给线。
央吉非常谨慎,没有一股脑在河谷行进,而是分了三路,一路重步兵在中,走得稍慢,两路骑兵在两岸坡上前进,速度更快一些。
如此谨慎地推进到人古寨附近,也没有遇见伏兵。
刚刚那段路,地势异常险峻,是沿路最适合设伏的地方。
对方为何没有设伏?
难道是没想到?
央吉一开始还有些疑神疑鬼,但是又想到探子的消息:对方也只有数百人而已。
即使这半日再增,也不过一千。
三千对一千,优势在我。
而且绕道去打色儿的路全都是羊肠小路,异常险峻,这就注定了对方没有什么大型器械。
比如成都那些神鬼莫测的炮车,应该都在船上。
想到这里,央吉又想到云尚结赞的死命令,天黑前必须夺回,否则面对他的,就是点天灯和活剐天葬二选一。
他一咬牙,举起手中的古司长刀:“三路合一,快速前进!”
一路往前奔驰了十多里,眼见着要到打色儿了,突然从右手边扑下飞蝗一般的箭矢!
是伏军!
然而此地地形太过狭窄,根本展不开队伍,飞蝗一般的箭矢过后,伏军似乎没有再射一次的举动。
果然是军械不足。
那边山头上,涌下来了……一小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