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掠过大道,直抵节度府,不过十来骑,把住了几个大门,将门口护卫团团捆住。
几个着甲佩刀将士就这样堂而皇之,径直踏入了节度府。
谢安急急走出来,正和领头的高大将士碰上面,对方扫他一眼,没说话。
谢安厉声道:“尔乃何人?所为何事?”
越昶只是看着周遭的陈设。这节度府外面看着气度不凡,内里陈设却显得落魄,只有一些雕花窗棂能显出些不相称的浮华气质。
实际上,沈延赞在成都没少敛聚浮财。这节度府正是他在任时新修的,落成之时内饰外设极尽奢华。
然而他弃城而逃的时候把东西搜罗了一遍。沈青折前几日为了筹措资费,恨不得把地板砖都扒起来卖了,又把仅剩的字画瓷器高价给了当地富商,这才显得格外落魄。
打量完了,他才对着面前的年轻文士说:“让你们沈节度来见我。”
这人说话毫不客气,谢安心里一突,软下态度道:“不知这位郎君姓甚名谁,所谓何事?某也好与沈郎通传。”
然后就让他等着,奉上茶水,直到让他等到没有耐心自行离开。
谢安正想着,看有个小小身影从外面跑了进来,正是去而复返的翠环。
她险些撞着那黑甲人,扑到他腿边,抱住他的腿:“五郎!出大事了!快把沈郎喊回来!”
谢安:“……”这傻孩子。
“不在家?”对方若有所思,手搭在自己的刀上,一边径直往里走,“昭武校尉。越昶。”
这是回答他“姓甚名谁”的问题。
谢安根本来不及拦,他被一边一个将士架住,让他指沈青折的卧房所在。
“某是不会说的!”谢安大呼,“放开!你们这些竖子、小儿!快放开!”
他被架着往前,双脚不能着地。翠环还愣愣呆在原地。
谢安挣扎之中,看见林次奴一个健步冲上来——把翠环拖了回来。
你倒是救我啊!
谢安心里又悲愤,又绝望,并决定等沈郎回来就狠狠告林次奴一状!罚他三个月、不,六个月的月钱!
翠环被自己耶耶护着,看着为首那个高壮将士,心里却有诸多疑虑。
“月场”……这个名字好熟,她听过的呀……到底是在哪里……?
对了!
这个菩萨沈郎刚刚来的时候,昏迷那段时间里,念的就是这两个字,没有错的。
翠环看着那群人,心里涌出一个念头。难道,他们就是来抓沈郎回天上的天兵天将吗?
谢安被架着,穿过日日要走的拼花散水小径,进到院子里。闩好的门锁宛如虚设,那越姓校尉一脚踹开了房门,绕过屏风,看见里面的床榻。
“是沈青折的卧房吧?”
谢安梗着脖子不说话。
越昶却自顾自道:“肯定是。”
他背着手,俯身低头闻了闻那方瓷枕,没有闻出什么来,只有些很淡的皂角香气。
“收走。”他指了下瓷枕和被褥。
谢安阻挡不能,只能看着他们把东西统统搜走,宛如抄家一般。他气得双颊涨红。这时,翠环居然钻过来了,仗着个子小,从缝隙里挤了进去,冲到越昶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就是啊呜一口。
硌到牙了。
一口咬在坚硬护臂上,疼得她差点流下泪来。随即,翠环被拎着后领子提到一边。
“你和我女儿很像。”他说。
翠环没听清。她捂着嘴,头晕目眩,坐到了地上,酸痛又委屈,脸上挂着泪珠,小狗一样呜呜哭起来。
一旁矮榻上有几件叠好的衣服,挨在凭几边。最上面一件是正红色圆领袍,缠花gui背暗纹。
越昶在翠环呜呜的哭声里把袍子拎了起来,打量片刻。
他印象里的沈青折,只有穿西装的样子。
他皮肤白,红色应该很衬他。
“这个也收好。”
几件衣服被收起来,它所挡住的凭几也显露出来。凭几下面有一方木匣子。
越昶掂了掂,很压手,不知道是匣子的净重还是里面东西的重量。
或许是没想到有人能闯进他的卧房,这个木匣子没有上锁。打开来之后,里面整齐码着一些裁成统一规制的纸,毛边清晰可见。
越昶取出来,一张一张翻过去,内心愈发确定。
上面用炭笔写了很多东西,简体字,还有阿拉伯数字,一些演算,一些一闪而过的想法,都落成了字句。
中间有一张似乎是心情烦躁,画了个小小的生气脸。
越昶的手指拂过圆润笔触,就像是隔着纸张,摸到了沈青折当时落笔的手。
沈青折……
谢安眼睁睁看着他打开了那个匣子。那里面是沈郎去新繁之前写的一些笔记,还没来得及焚毁。
那校尉自踏入门来,始终冷着脸,此时翻着那些笔记,脸上却带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