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冒昧问一句:你,想离开这里吗?”声音喑哑。
桑铂成回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扬了扬手腕上时而流过一圈光华宛如装饰手链的索链,“魔王的锁链,他随时能知道我行踪。”
更深露重,水汽凝在他眉睫上,凄清冷郁,月光照得他本就色素缺乏的面容愈发惨白无血色。
心软的圣骑士看不得他这种模样,转回头盯着墙角,目光却未将注意力投在那处,净澈碧瞳随心绪在睫下浅转,修剪得整齐的手指用力抓着自己的膝盖,以缓解胸腔涨缩的纠结酸涩,他好像回到了初学武艺的年少时期,明知轻率冒进又无法抑制热血的冲动,套着成年人盔甲里的躯体里仍藏着一个直白真挚的灵魂,“也……也不是没有办法……”
“嗯?”
“这条锁链附上的力量是光明圣力,我是圣职者,圣力与之相通,如果由我迁移掩盖锁链目标,魔王一时不会发现。”把这些话说出来他用了巨大决心,如同他每一个受冷眼的固执决定,满腔繁杂的情绪也在说出口后安定下来,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任何风雨。
这回桑铂成难得正视了一眼,这人看着面相勇毅,那头毛茸浅金软发倒像糖丝似的,人也甜得厉害,自身难保还想着要帮只见了一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不过相比无私帮助,利益互换更符合实际,“我可以把你脖子上的魔绳解开。”
那种魔力程度的魔绳对魔将及以上的级别来说与普通绳子差别并不大,对圣职者的效果倒是尤其的好,能叫圣职者一点圣力都用不出来。
圣骑士一怔,脸上闪过难堪,声音也低了下来,“我并不是要以此为挟。”
他当然知道。桑铂成沉吟一瞬,往后一靠,“知晓了。”
见他没接受也没拒绝,圣骑士还要再说些什么话劝解。
一把揽过穿戴齐整银盔斗篷的圣骑士按在怀里,桑铂成闭上眼靠着栏杆歇息,“少说话,睡觉。”
圣骑士没防备被按得歪倒在他身上,生怕自己把他压难受了,酸软的身体却挣不脱牢固的手臂,脸上热度难下,只得抓着斗篷掖紧缝隙防止冷风灌进,听着耳下稳定的心跳声,慢慢的也缓下了心跳,渐生困意,就这么依偎到天明。
在魔卫奉命领人过来之际,魔王的怒气突又似被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转为即将相见的忐忑。
心内预演一万次,每种情形都避不开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一定对本座气得厉害。魔王焦虑得都要把地砖踱破!
战俘棚与魔王营帐隔着大半个战区,蜃楼又起,在黎明又一次冲锋的人族部队上方浮现。
桑铂成有些走神,思虑重重,他很少走神,他只是对自己如今工作的必要性产生了怀疑。
他看重工作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而非成为陪衬他人的战利品。
而到了魔王宫殿后,一切都不以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他的人生偏离了正常的轨道。
他并不是逆来顺受的类型,基于教导,权衡于利弊,取决于目的,最大化达成优先目标,只是他也从来不肯违背自己的意愿。
在末世时,他常被潭黎念叨:你这人可真是让人没辙,看似方法诸多,实则最认死理,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里,就把南墙撞到哪里,就不能换个方向吗,非走最难那条道?
他不知道哪条路好走,他只知道自己眼前只有一条路,要么走通,要么打通,他没想过打不通怎么办,只是继续,一直继续,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魔王接下来要怎么对付他,他不好说自己是会对抗到底还是非暴力不合作。有关于魔王施加的事项已经超出了公务的范畴,违背了他的意愿触到了他的底线也颠覆了他的情绪。
情感的负荷过载了他贫瘠的情感模块,抑制压缩的负面情绪同前期隐而不表的不认同与因工作漠视的不适全面爆发出来,他没办法冷静到对事不对人,他们无可挽回地站到了对立面,彼此对冲最糟糕的情绪。
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是该有个决断。
领他去魔王营帐的魔卫还在不停在讲话,桑铂成的大脑过滤掉他的废话神游天外,不经意回眸瞥上一眼,忽地睁大眼冲出去,几乎闯进矛尖刀利天女散花般发着元素弹的人族部队里!
“潭……”才堪堪靠近前线,蜃楼画面中熟悉的身影就搭着另一严肃硬朗男子的肩松快地聊着天穿过街道消失了,连同蜃楼一起,最后的画面是塞在后裤袋里的手机在走动间忽地掉落,翻转着掉进地面突现的扭曲黑洞,落进人类城池里拍卖场外树下的草丛里。
他急忙疾步退后,但再也没能看到。
魔卫以为他要逃跑,追着他要抓他回来,结果又被退回来的桑铂成踩了脚,捧着赤着趾爪的脚蹦跳乱叫。
桑铂成怔怔,怅然若失,这个世界明明没有他们的,为什么……还要让他看到……
死灰之心在余烬底下幽幽复燃。他想要找寻他们的痕迹,知道他们的近况!
他被魔卫一步步领进钩叉斧钺烙铁皮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