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总是会不经意的刺人一下,笑之后是心酸和心累。
谢安和刘氏还在那边打打闹闹。
“夫人,我给你揉揉肩。你能不能让我今天晚上瞅一瞅你排的那些歌舞呀!咱家的婢女排的呢!是你亲自上手的呀,你看堂兄堂弟都来啦!我?…………我就是看个热闹…………不干啥,真的!”谢安讨好的给老婆揉了揉肩。
刘夫人继续横眉冷对,端的是冷艳高傲不为所动。
“夫人,舅家可是诗书传家,听说礼乐一绝。我就看一看,要不然就是浪费了夫人耳濡目染的礼乐歌谣呀…………”谢安好话不要钱的似的,一箩筐一箩筐的上。
刘夫人听到丈夫夸娘家,得意的昂了昂头,又听到谢安还是要看歌舞,便冷哼一声,又一扭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安开始慌了“诶,夫人,你别走呀!别生气了呀!不看就不看嘛,要不,今天中午咱多做点儿吃的,你看那个阿万带来的rou我让那个你最喜欢的厨子处理处理…………”谢安忙不跌的跟着他老婆走了。
把谢尚留在原地。
就挺突然的。
谢尚还在那里被僮仆扶着喂醒酒汤,主要是醉的太深。
看着谢安两夫妻的背影。
谢尚也清楚,这就是他们小情侣的恩恩爱爱。
谢安一表人才,人长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
再加上谢家出身,家世那叫一个好。可以说是一个抢手货,人还挺有才华,不时念点儿酸诗,写点儿酸文。
虽说说现在赋闲在家,就是啃老,但家大业大,名气也大。有的是小姑娘哭着喊着要倒贴他。结果这么多年也没有纳妾,就守着老婆老老实实的过日子。
可见他也不是个耽于美色的人,想看歌舞呢,家里排的肯定没有外面排的好。
但这歌舞吧,谢安他非要在家里看,纯粹是觉得那是老婆手底下漏的那一点,觉得这种看的比较过瘾。
平时呢,闲着没事儿干的谢安就喜欢带小孩。
家里谁的小孩儿他都带,只要是姓谢的小孩儿,就成群结队的来东山,谢安准会高高兴兴的带小孩子们满山满野的逛来逛去。
逛完了之后又开始跟小孩子们聊人生哲学,处事态度,历史军事,诗词歌赋,孔子,孟子,庄子,老子,韩非子,无所不聊,无所不谈。
几个堂兄把来东山玩儿些日子的自家孩子领回去后,惊讶的发现,他们在东山学了很多东西,有的时候,连当爸的也说不过自家小孩儿。
刘氏呢,也不在乎家里吃饭多十几双筷子,有的时候还会焦虑,会问谢安:“哪得初不见君教儿?”我怎么从来就没见过你教小孩儿呢?
谢安反驳说:“我常自教儿。”我天天用言行教他们呢。
可能就是小夫妻的情趣吧。
谢尚面无表情的想。
这样也挺好,谢安是个明白人。
他选择肆无忌惮去偏袒偏爱的对象是妻子。
这让他的人生路,好走了很多很多。
外头天光大亮。
桌子上搁着才到的信件,竹筒不大。
大雪封山封路,人是哪儿也去不了,不过鸽子还能飞进来。
自谢家而来的信件。
不是袁女正,就是姐姐。
姐姐谢真石,现在已经不信任婆家了,婆家离娘家近,于是姐姐就经常回来,跟母亲谢尚商量女儿褚蒜子的事。
袁女正已经是谢家妇,得到宗族的认可,自然有权掌控谢家的信件往来。
这两个人某种意义上都不是谢尚所期待的。
他所期待的人呐,身份低微,一身白敝衣,笑的时候会歪着头看他。
可这个世道,不允许他们相守的。
玉山连给他写一封信的资格都没有。
谢尚满脸冷漠的打开了竹筒,展开了信纸。
“谢家火,僮仆死二三,玉山亦死 。
—————— 妻袁女正”
短短的一句话。
饱读诗书,博览群书,倚马可待,学富五车,满腹经轮,才高八斗的谢仁祖却好像突然不认识字了一样。
反反复复,翻来覆去,谢仁祖行动粗蛮的一遍又一遍的翻看这小小的字条。
“火,僮仆,玉山,袁女正”
明明这些字都认识,怎么凑在一起,就突然不明白了呢?
怎么回事呢?
谢尚,突然想起他昨天对着堂弟谢安的哭诉:“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乌骓马不前进啊,我该怎么办?虞姬啊!虞姬啊!我又该把你怎么办?
东汉末年,项羽在四面楚歌之时,在穷途末路之时,曾经这样悲伤的唱着《垓下歌》。他不知道怎么样安顿他的虞姬,他的战马不再走路了,他已经英雄末路了,可依附他的美人虞姬该何去何从呢?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