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阮鹤年求助般看宋敬原,显然慌了,宋敬原只好去看路拾萤,却发现他闭着眼睛。再一听,吹的是《青花瓷》的旋律。宋敬原就想起那天晚上,两人穿越大半个江都城,路拾萤告诉他,这两首歌于他而言独特的意义。
知道路拾萤伤心了,宋敬原叹口气,摸上琵琶。
于是原本只有空灵婉转的笛音如一只孤飞的百灵在会堂中回荡,此时却被云轻轻托了一把——琵琶弦声如雾一样编织乐音,浅yin低唱,烘托着笛子的悠扬。两声相合,凤凰哀鸣,扇动长而优雅的羽翼,向江海飞去。
气振弦动,声韵飞扬。最终,尾音悠长,如小舟般顺流而下,远离人世。
才算结束。
路拾萤睁眼时,最先回过头来看宋敬原。他那双琥珀色的猫眼睛,好似看不穿人的心思,深深地盯着他。半晌,才微微一弯,露出一点狡黠,一点轻快,一点理所当然,然后别过头去。
宋敬原心里一跳。
事后,阮鹤年数落他:“哪有你这样临时变卦的!吓我一跳,幸好敬原搭了你一下救场,他们都以为是排练好的。”
路拾萤头也不回地答:“触景生情,有感而发。”呆坐了片刻,到处找宋敬原。
而宋敬原却在找自己的眼镜。退场后,后台一片狼藉、人山人海,各个班级的演员、乐手还有大型道具堆在一起,宋敬原根本挤不进去。他一手护着自己的宝贝琵琶,一边试图突围时,忽觉被人一拍肩膀,抬眼,从镜子里看见路拾萤。
手里拿着眼镜盒。
路拾萤把眼镜递给他,又伸手帮他抱着琵琶。他看着宋敬原戴眼镜,四目相对,却不眨眼:“刚才谢谢你。”
宋敬原心里欣喜,脸上却白他一眼:“谢个屁,下次别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路拾萤难得说了人话:“吃点什么?我请。”
宋敬原换回校服,抢回琵琶就要跑:“不吃,我师父做了蟹黄面,肚子里给他老人家的手艺留地方呢。”
却被路拾萤抓住:“我送你。”
宋敬原本想拒绝,一看窗外,Yin云密布,是要下大雨,心想这扫把星不知为何如此好心,但便宜不占白不占,就跟着路拾萤到车棚。
坐上车后,他两手不方便,腾不出空,路拾萤回过身来给他戴头盔。贴的太近,又闻到路拾萤身上淡淡的桂花香。
路拾萤仰着头,喉结正好挡在宋敬原眼前,他躲也躲不开,扫了两眼,不知为何口干舌燥,心就跳的快起来。
宋敬原低下头,不能直看,等头顶传来一声“好了”,才一抬脸,正瞧见路拾萤对他微微一笑,嘴边一颗虎牙。
胸口衬衫校徽旁,一颗南红玛瑙的小扣子泛着金光。
是他亲手缝的。
宋敬原心里一跳,莫名其妙有一种得意感充斥胸膛:送了一枚南红扣给路拾萤,怎么说,对路拾萤而言,他宋敬原也是不同的。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于是夕阳西下,电动车铃铛轻响。少年留下一串斜长的身影,一起消失于老街尽头。
14 雨夜
◎“我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六月底,学校里的烦人琐事一概尘埃落定。宋敬原回家补觉,睡到周六日上三竿才起来,刷牙洗脸,就在卧室复习。
过两天是期末考试,全市高中统一排名。这也是高一最后一次正式考试,成绩直接影响分班情况,因此就连明晁这种佛系至极的班主任,也多嘴说了一句“比较重要,认真对待”。
就算不重要,宋敬原还是会乖乖复习。“做一事专一事”的道理毕竟不用宋山多说。既然师父放他来念书,就不能念得太难看,考个六七十分是要打谁的脸?当然,英语除外。
高一没分科,期末要考九门,宋敬原的思路很简单,取长补短。
文科不担心,尤其历史,他倒背如流,考前扫一眼提纲就行。政治实在不喜欢,只能把这个原则那个四项记个大概,以勉强混上八十分为目标;理三门好说,背公式、看错题,掌握了也就算了。最后剩下英语,宋敬原希望出卷老师好自为之。
他窝在自己房间按部就班复习一整天,小憩睡了一个午觉,下午四五点光景,才打着哈欠从空调房里出来。噔噔下了楼,前堂却没有人,转了一圈,往后堂走。
蓬山路是一座园林式的小院子,分前后两部分。进门是“前”,小园,石桌石凳、假山鱼池,几棵竹松柳,挂三只白王鸽。院子主体建筑是一座小楼,三层,每层南向都有美人靠,灰瓦片上经常落着枯黄竹叶,师徒二人都是懒蛋,不爱扫,时间久了,吸引春燕作巢,后来就招惹野猫。
“后”则是后堂。前堂主要平日里开门迎客用,宋山生活起居多也在此,因此还有现代装潢的痕迹。可到了私人的后堂,就古香古气到叫人以为置身百年之前,仿佛画中楼阁。
前后堂由拉门隔断。拉门一推,是一处缘廊,可以斜坐其上晒太阳,连着一道短短回廊蜿蜒至后门。门上有锁,常年不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