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拾萤连打三个喷嚏:“我敲了好半天门,以为雷把你劈聋了。”
他浑身shi透,全是泥,跟个猴似的,宋敬原有洁癖,当场暴怒,一脚把他从怀里踹了出去:“别碰我——你跳河了?”
宋敬原说:“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找警察,不要赖上我们家——”
路拾萤打断他:“跳个屁河,我骑电动车来的,路上太滑,摔了一跤。”
宋敬原带他到檐下躲雨,问:“外面伞涨价了,你买不起?”
路拾萤一掏口袋:“没带手机。钱包也没有。”
等路拾萤坐下来,宋敬原才搞明白,他何止是没带手机?他骑车时摔了一跤,整个人飞到路边,钥匙和手机一起摔进下水道,瞬间冲出去十几米远,再也找不回来。
路拾萤说:“我妈又上北京出差了。我现在回不了家,也住不了酒店,无处可去,只能睡大街。”
就差把“求借宿”三个字写在脸上。
宋敬原脸色一黑,给这乞丐递来新毛巾——他有洁癖,绝不可能让泥猴碰自己的东西——然后骂道:“活该,谁让你下雨天非要出门,我家王八都知道躲雨。”
路拾萤顶着一张泥脸看他,被骂连王八也不如,不气反笑。宋敬原被他笑得发毛,听见路拾萤说:“你个小王八蛋——你以为我为什么出门?”
路拾萤解开外套拉链,露出护在里面的一袋干干净净、完完好好的春舟阁绿豆冰糕。
“说好了演出完请你吃。我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15 动心
◎他心里有一簇奇怪的火苗。◎
怎么形容这件事呢?
对路拾萤来说,这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而对于宋敬原呢?
古人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宋敬原臊得说不出话,接过春舟阁,落荒而逃上了楼。好心拿上那条路拾萤用过的脏毛巾,洗干净晾着。
请吃糕点这件事他一直只当路拾萤哄小孩,早就忘到脑后,可没想到,许诺的人却还记得。于是水龙头哗哗地放着水,镜子里宋敬原的脸也一红一白。
宋敬原思考许久,终于良心发现,他平日里对路拾萤未免太过苛刻。便在房间里躲了一会儿,准备了一份说辞,要下楼对路拾萤进行象征性的关照与呵护。
结果走到楼梯口,那点感动灰飞烟灭。
宋敬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路拾萤!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
路拾萤正□□上身站在檐下,袒胸露ru的,用脏衣服呼噜自己一头卷毛。身上只剩一条扎了腰带的牛仔裤,紧身,沾了雨又贴在rou上,线条一波三折凹凸有致,该露的全露了。
恰巧一滴雨水顺着胸膛流下,划过胸、腰、以及腹部那几块若隐若现的腹肌。
平时估计没少练。
路拾萤扫了他一眼,不以为意:“这屋里有异性同胞吗?都是大男人光膀子怎么了?”
宋敬原心跳的飞快:“影响市容你不知道吗?再说了,光膀子本来就是不文明——”
路拾萤径直打断他,硬生生让宋敬原把“行为”两个字憋了回去:“你要是自卑就直说。”他朝宋敬原走来,宋敬原心里有鬼,下意识后退一步,而王八蛋只是一把夺过他手里新拿的浴巾:“下次我带你一起练。”
一滴泥水溅到宋敬原身上,新买的白T恤当即报废。
宋敬原没来得及就“自卑”问题和路拾萤进行审美观异同的探讨,头皮发麻地冲回楼上。
路拾萤觉得宋敬原今天可能得了突发性多动症。
宋敬原两手撑在洗手池边洗脸冷静时,发觉自己不争气地……硬了。
真是见了鬼了,他心想,你也和辛成英一样变泰迪了吗?你对着路拾萤发个屁情啊!
听见楼下宋山隐约说了一句:“你今天就和敬原睡一起吧。”
宋敬原跳着脚下楼:“我屋就一张床。”
“那不是张双人床吗?”
“不是,我……”
宋敬原还在想狡辩的说辞,宋山烦了:“要么你下来打地铺,要么闭嘴。”
宋敬原脑袋里有根弦断了。
趁路拾萤洗澡时,宋敬原手忙脚乱,紧急对自己房间进行了一次大扫除。万一有什么小秘密进了路拾萤的眼睛,留下把柄跟谁哭去?
收着收着,就在桌上翻出一沓曹全碑。想起是那天宋山勒令他罚写的。
宋山一贯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第二天早上必须给他过目,可之后压根没找宋敬原要过。当然他也信得过宋敬原没有欺上瞒下的胆子。
——曹全碑风致翩翩,圆方并俱,静中有动,中正秀美。宋敬原记得,他临帖时也是这样一个下雨的夜晚,可那时他的心很静,不似现在,心脏砰砰的跳,好像吃多了跳跳糖,四处乱窜要从身体里冲出去。
宋敬原忽然意识到,他近来好像总是如此焦虑暴躁,和从前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