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时,周寓敏哭了,江笙畔说这话时的心情她也有了共鸣。江笙畔是个傻孩子,周祺也是。
看着周祺然追出去的背影,周寓敏心里如释重负。
“告诉他没问题吗?”目睹了一切的谢远走过来问。
“不知道,我只知道,不告诉他,他肯定会后悔。”周寓敏说。
四辆军车会一直带着他们部队的人去和第一批志愿军汇合,江笙畔和纪松坐在车里,卡车后面的是部队里的其他志愿军。
他已经有无数次面对战场,可这一次却是最不舍的一次。
纪松看着窗外,忽然出声:“早些年,家里人给我说媒让我娶个媳妇生个孩子。”
纪松说:“他们也知道当兵的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让我留个念想在世上。”
江笙畔不知道纪松为什么说这件事,选择默默听着。
“但是我拒绝了。”纪松说,“正因为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死,战争什么时候结束,我才不想让有这么一个人苦苦等我回来。有念想,会让我变得怕死,会让我想活着见到他们。”
江笙畔这下明白纪松的意思了,正是因为有了牵挂,人才变得脆弱。而如今不是变脆弱的时候。
车正缓缓向前行驶,突然从路边冲出来一个人,他站在车前双臂展开,拦住了这辆军车。正在行驶的车一个急刹车停下,所有人都剧烈晃动了一下。
江笙畔看清车前的人后,眼神变得深邃,想看又不敢看。
卡车后面坐着的志愿军都小幅度移过眼睛去看发什么事了。
周祺然喘着气,他是一路跑过来的,跑到司令部时,已经人去楼空,只有警卫兵守着。
他拼尽了全力又抄了好几次小道才追到出城的这条路上来。
他拦着卡车,瞪着眼睛看江笙畔,不说话,也不走。
“喂!你干什么?”已经有人怒斥周祺然了。
“你没跟他说?”纪松问。
“没有……”江笙畔说完后立马下了车。
一步步走到周祺然面前,他有点担心,周祺然会生气。毕竟他一言不发地就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周祺然脸上有薄汗,跑的太快,他体力有些不支。没办法,他是脑力劳动者。
看到江笙畔的一瞬,周祺然鼻子就酸了。
跑过来时他很生气,怒火中烧,一直在想凭什么,凭什么这么的事不告诉他,就因为他会担心会伤心吗?
后来跑着跑着,也确实越来越难过。那种知道江笙畔会离开,不知何时回来的心情跟蚂蚁噬骨一样。
一想到他会离开,不舍的心情远大于了生气。
“祺然,对不……”
江笙畔的对不起三个字都还没说完,周祺然上前一步紧紧拥抱着他。
整整四辆卡车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有惊讶,有奇怪,也有不解。
他们知道江少将只有一个姐姐,却不知道这个男人又是谁。只有车上纪松明白他们的关系。
周祺然刚想说话,却哽咽了一下,他把眼泪强行忍住。
他不能哭,此刻,他绝对不能哭。
“我爱你……”三个字,周祺然说得很小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见。
江笙畔身体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我爱你”周祺然又轻轻说。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
仿佛是要把曾经羞于开口的话全部都说出来一样,周祺然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他只想把爱意说给这一个人听。
他想告诉江笙畔,他也会一直爱他。
最后周祺然说:“我会好好地活着。所以,请你也要活下来,哪怕残了,废了,也要活下来见我。”
第四十一章
如果有一个人每天给你送一块甜点,你也许会腻,但某一天他再也不来的时候,你就会骤然感觉生活少了所有的甜。
周祺然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再次恢复成了那十年的独来独往状态。但他甚至感觉到这次比以前更糟了。
因为他的心从江笙畔走的那一刻也空了。
有时候周祺然路过司令部,偶尔看见有陌生的军官进出,他会想多看人群几眼试图找到什么影子。或者看着司令部想到江笙畔的桌子还在吗?他房里的那几本书还放着吗?
总是这么想着,却是一步没有迈进去看过。
他不敢去。
怕看到属于江笙畔东西都不在了,也怕看到属于江笙畔的东西仍在那里。
矛盾的心理反反复复,日子却是一天天都在往前。
周祺然彻底和江笙畔失去了联系,没有途径联系到。只有偶尔从黑白的报纸上能看到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比如逼得美军节节败退,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报纸并不会刊登名叫江笙畔的人吃得怎么样,身体健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