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大门外,四周僻静。庄凡掏出一根烟,熟练地点燃之后狠狠地吸了一口,等到慢慢吐出烟雾才将那半包烟递了出来,“抽一口?”
贺沉其实会抽烟,年少轻狂的时候学过,但没有瘾,之后也慢慢一支都不碰了。
他垂眼看了一会儿,反常地抽出一根,摆手拒绝了庄凡递来的打火机,就那样含在嘴里。烟草的苦味从滤嘴里跑出来,浸染了他的味蕾。
末日来临了这么多天,他几乎没让自己沉溺进消极情绪过。甚至连向嘉筠被感染昏迷的那个晚上,贺沉都只是平静地抱着他,竭力感受着对方尚且平静的呼吸。
但这会儿他突然就有些消沉。或许是因为向嘉筠已经虚弱成这样,甚至无法站起来。他一路上在向嘉筠面前冷静沉着,实际上却藏着越来越深的恐惧。
漫漫末日,变数太多。他已经失去了亲生父亲,不想再失去什么重要的人。
庄凡把烟和打火机装回裤兜里,盯着苍茫夜色开口道:“说吧,向嘉筠怎么回事?”
贺沉一时间不知道对方是在问侯志成是怎么被向嘉筠划伤的,还是在问向嘉筠在研究所遭遇了什么。但前者他不知道,后者他不能说。
他只是咬着烟模糊地说:“向嘉筠不会主动招惹别人,他就不是那样的人。至于那个侯志成,你和他是朋友,难道不知道他的为人吗?”
庄凡听了一阵无言,半晌后用干燥的掌心揉了揉眼睛,让自己保持清醒。对他而言,尼古丁已经快失去效用了。
“我他妈就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怎么这么难?”他近乎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在质问自己还是质问老天爷。
贺沉不带情绪地笑了笑,“你就不能一个人去吗,非得捎上这么多人。”
庄凡摇了摇头,默默地抽烟。火星烧到烟屁股了之后,扔到地上踩了踩,语气恢复了以往的胸有成竹,“你和向嘉筠注意一点,别再闹出事情来了,我也是要面子的。”
他不置可否。别人的面子和他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男人往回走了两步,又倒回来,提醒道:“你俩小心点,猴子报复心强。”
言尽于此已经仁至义尽,潜台词是就算侯志成报复了,他也不会管。
贺沉点点头,一个人在门外叼了会儿没点燃的烟。最后抬头看了看从没变过的月亮,把烟收起来,也走了进去。
俩未成年还陪在向嘉筠身边,一左一右,都坐在了地上。
隔得远远的,还能听见夏书雅对向嘉筠说话,语气诚恳:“向哥,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了,多划侯志成一刀,让他这张烂嘴叽叽喳喳。”
然后少年附和:“我再把他扔景区湖里。”
贺沉这回终于诚心实意地笑了笑,紧接着听见向嘉筠开口,声音有气无力,但语气上扬:“教唆未成年联合犯案,那我不是罪加一等。”
他走到拐角处,轻轻喊了一声向嘉筠的名字。青年转过身来,照例先打量他一眼,确认身上有没有伤痕。
“没受伤,这事算翻篇了。”他走到青年面前。
向嘉筠愣愣地点头,但神情仍旧心事重重。
“你俩先进去吧,争取分个好房间。”贺沉开始不动声色赶人。
刘曜这回倒是积极,但不是因为听懂了赶人的意思,而是着急去抢房间。蹭的一下站起来,就拉着夏书雅跑了。
向嘉筠看着他们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俩小孩真好玩。”
“你只比他们大五六岁而已,”他泼了一盆冷水,“就叫别人小孩了?”
向嘉筠仰头皱眉,朝他伸出手,“那你还只比我大五岁就为老不尊,要脸吗。快点拉我起来。”
贺沉还真想让向嘉筠看看真正的为老不尊是什么样,但他忍住了,安分守己地握住青年的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向嘉筠还是站不稳,一起身就栽倒在他身上,而且出于下意识,像抱浮木一般紧抱着他的手臂。片刻后自己都愣了愣,抬起头尴尬地笑了笑,“我没想揩油,劳烦借一下手臂,过会儿就还。”
贺沉弯下身扶起破破烂烂的行李箱,虽然从二楼摔下来,好在没摔漏,就是滚轮断了两个。他一只手提着行李箱,平静道:“揩也没关系,你自便。”
话音刚落,就看见向嘉筠耳尖又红了。
还是那么不经逗。
他们没有进旅舍,而是先回了一趟停车场,把一箱的物资在车内放好之后才又折返。
向嘉筠浑身酸软,拒绝了贺老师抱他的提议,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对方身上,拖着两条腿慢慢地走。两人踩在古镇的青石板路上,沐浴着柔和月光,倒真像是来旅游的。
即使两侧的商铺内或许藏着活人和丧尸,也懒得顾忌。他随心所欲惯了,何况此刻的氛围让他心猿意马。
“贺老师,你以前是怎么追人的啊?”向嘉筠起了一个罕见的话题。
贺沉果然有些惊讶,“你确定要听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