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武近日的状况有目共睹,他即便想强行装下去,我也不会陪他演一出盲目的戏。
没了厌武的约束,我们个个不成事,成日懒散得不像话,因炎热的天气,不整衣冠,不束发,形态散漫放诞,饭都不好好吃,跑到溪边野炊。
修文像没听懂我的话,喋喋不休一道出行何等便宜,却总说不到重点,“我走时只会是一个人。”我重申道。
“你就一点也不留恋现在的日子,一点也没有舍不得我?”他接连追问:“或者厌武呢?”
我干脆地答道:“不。”
看他们相处算是趣事,可那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我之所以愿意在其中扮演一个角色,无非是想尽早脱身。
修文伤了心地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很快。”
这要看他二人发展到何种程度。
“如果刚刚问你话的是厌武,他要同你一起走,你会答应吗?”
答案没有任何差别,可是为了逗他玩,我故意说:“不一定。”
修文果真如我意料中生起闷气,泄愤地从小溪中捞出不少寸长的小鱼,我用来煮了一锅鱼汤。我说要是有菌菇放进去,能够把汤煮得浓白而鲜美,修文立即站起来说去找,他一去,左等右等都不到,我在过程中饿了,鱼汤业已煮好,我就近摘了几颗野菜扔下去煮,先盛了一碗喝。等到碗中的鱼汤差不多全尽,修文才从树林深处走出,衣摆脏污,神情雀跃,手中捏了几根莹白的菌菇。
他走近来才发现我在吃着,高兴劲不见了,张张嘴却没说话,把下摆随意往腰间一系,卷起袖子,蹲在溪边洗起了蘑菇。
“我给你剩了一半,留了洗好的野菜,和菇一起下进汤里,熟了就能喝了。”
他丧气地坐在炉边,把我说的那两样东西胡乱丢进锅中。
“不用给我留,”我把碗放下,“我饱了的。”
他只是自我埋怨不停。
我于是又对他说刚刚是骗他玩的,我要走,谁也不带,厌武也一样。
“其实你要是带上我,可以路上解闷,你不是说过我擅长讨人喜欢?”
我笑起来,“你能给我解什么闷?一个人假如真孤独,任何人都不能替他消解。”
“你有那样过么?”
“不知道。同你看话本一样,你看别人的故事感动落泪,大都是将主人公的经历、情感代加到自己身上。我从不去做比较,便谈不上孤独寂寞。”
“假如有人想为你分担一部分过去的重负,你也不肯?”
“不是不肯,是对方必定无从理解。痛苦分到两个人身上,只复刻给对方同等的沉重,未必会缓解。那是一种自私。”
“我觉得跟用扁担挑水差不多,一桶水时总害怕要掉,在另一头再加一桶水,哪怕同样沉重,只要能保持住平衡,倒显得比之前简单......”
他的这篇长论我没耐性听完,明明白白地讲道:“我不愿知道别的任何人的过去,只想顾全自己。反过来,我也没有立场要求别人为我受难。我对别人的痛苦毫不在意。”
汤很快煮好,因后头又加了食材进去。我便问修文味道淡否,是否需要加盐,他说不用。我扔下一句我去走走,便步进树林。
林中清凉,我一散步就忘记时间,地上落下一些叶片,我见到有颜色漂亮的就捡起来,后来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将手中集的树叶都弃置地上,回到溪边。
我想过了这么久,修文该先回去了,却见他抱膝坐在溪畔草地上,发呆地望着远方,锅碗洗净摆在一旁。许是听见我的脚步声,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我见到他的眼眶微红。这一眼的神情不知缘何叫我记住,并且想起了以前赶路时见过的林雾中的一只鹿,平和而稍显哀伤。我不禁盯着他瞧,再看去他已经是与平常无二的开朗的笑了,“咱们可得快点,过了这么久,厌武早晚会回来,万一给他撞上......”他有点刻意地做了个鬼脸,却不如之前有活力。
他一边麻利地收拾碗碟,一边嘟嘟囔囔地感慨怎么跟偷情似的。
我笑骂他胡扯,他也笑,笑着笑着却忽然停下来。
“你教教我吧,怎么才能不孤独。”他说,到我面前来,把吻像小雨点一般落在我的额头、脸颊和下巴。我没有把他推开,也没有迎合,他离了我,满脸沮丧。
“闹够了吗?”我问。
他年轻的面孔上满是迷茫,说:“我不想一个人寂寞地活着。”他想离开厌武,却害怕孤独,他想让我留下他,给他一个停泊的地方,可是我没有义务去满足他的安全需要。
“有些事是在毕生的经历中慢慢学的。”我说,“没人能真正教你,我也不行。”
他的行为在我看更多是受到被驯养的本能的驱使,像是迷茫单纯的动物。一点喜爱、一点渴望构成他的冒犯,这是在向我求助,而非要挟索取什么,我有点生气,还不至于气得厉害,起码那时我尚觉可以接受。彼时我尚且没有意识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