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地而起,一竖排烟囱直直指向天空,日以继夜地向空气中排放黑色或白色的浓烟,撇开环境问题不谈,经济确然有过一阵腾飞期,生产总值在全国城市中名列前位,城市建得愈发漂亮。不过矿产总会采尽,一如嫖客离开年老色衰的游女,工厂们纷纷再择别址。这城市建设到半途倒了经济支柱,像是刮了一半鳞片的鱼,部分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光鲜亮丽,部分血淋淋光溜溜的,是些老旧破败的房子,不至于沦为贫民窟却也相差无几,那些还没建起来的低矮房屋散落各处,像整个城市患了斑秃,由于房租便宜,虽然设备恶劣了些,倒方便底层人士租住生活。脱离重工业的支撑,乌邮地方不得不在服务业、旅游业等方面另觅发展,幸而转型尚算成功,城市在稳步建设,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没落了,不复以前的风光,
我已习惯了每睡一晚多一个人生的经历。新名字叫作尹英光,中规中矩,恰如新的人生。出生于平凡的中产阶级家庭,不能说大富大贵,在日常所需的物质上不必费太多心思,父母对于大学时专业的选择没有旁加干涉,二十二岁我从新闻学专业毕业后,顺利地就职于在地方有些影响力的丽花日报做社会版块的记者。由于近年来娱乐产业发展迅猛,人们多的是法子找乐子,纸媒销量下滑,报社的规模削减,职员数量远不如当年辉煌时期。分配是到了社会版块,其实工作范围比较模糊,体育赛事、奇闻逸事、明星娱乐我都能写,极偶尔地也会写些刑事案件,不过命案毕竟少,大多发生的都是些偷鸡摸狗的小案子,近来最值得写的也不过就是诸如小毛贼分赃不均将同伙报到警局的事件,博人一乐罢了。至于重要政闻、会议、大的社会问题,自由我社精英记者负责,够不上我这刚入职一年的半新社员。
有时是良子,有时是秀一,或者两人一起出没在我的思绪里,尤其是一开始每当我想不起东西放在哪里、或者总觉得有事情没做却不知是什么时,习惯性地我想起良子,然后想起她不在我身边,没人能像她一样了解我的一切,所以我只能自己做和犯错,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我和她在一起久了后难免形成的一种惰性。我暗自提高警惕,千万不可把谁的存在当作理所应当太过依赖。而在这个世界越久,我就越少念及他们,作为纪和彦经历过的情感、事迹归于忘却的一栏,即便还能记起朝夕相处的对象,具体的事迹亦已模糊,现在我挺擅长忘记,隔个三两年,当初同班同学的脸和姓名就大都记不起了,看过的书籍、电影,不久关于内容的记忆淡却,只有观看时的心情残存几分,对于这个,我不太认为是坏事。假如往后每晚睡觉我都得遭受这番,任我有多少个脑袋也没法储存这样多信息,忘记相当于一种变相保护,忘记不重要的,一直向前看,才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唯一令我时时思索的是另一件蹊跷的事情,在作为纪和彦时是我自然老死的,在虚弱的垂死期,我看见了不同寻常的东西。应该是深海,没有光透进来,所以我猜水足够深,奇怪的深海生物头也不回无声游走,一切如此安静,却透着不寻常的气息,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看不见自己的躯体,就像我不存在,或者我无处不在。类似的梦出现过几次,本该只是梦,我不明白我为何如此介怀,比其他任何梦境记得都深。
不过那都是无法触及的往事而已,此时此刻我脖子上挂着相机,费力地在游乐园拥挤的人群中穿梭,不停说着“借过”从一对对男女朋友和家庭中间穿过,空气中弥漫着爆米花的甜香,四处彩灯辉煌,间或从某个汽枪或弓箭射击气球的摊位传来一阵尖叫或欢呼,绕过一个骑独轮车抛接球的艺人,从棉花糖机器前列对的孩子群后横越草坪,又一番奔波不小心踩到一两个人的皮鞋不住道着歉,我终于到达位于游乐园中心部位的摩天轮前,得以仰头拍下一张霓虹闪烁的半空中的摩天轮的照片以交差。
至于为何在如此炎热的七月夜晚挤在人堆里,除了工作没有其他的原因,即便以报道事实为准报社总要吃饭,广告在收入中占了不少比重,就比如说今天我到达的这个游乐园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十周年庆,在二十八号那天预将举办一场特别庆典,再加上园内新建的云霄飞车项目业已完成,会在庆典当天正式向公众开放,新的云霄飞车不光是本地最高的,而且将是首个支持多次空中倒悬旋转与体验的设备,无论是庆典还是新项目都必将会让游乐园大大吸引一波人流量,在此之前的造势工作被交付给本社,继而由我的上司伍季委派到我手上,因为用他的话说,我“最闲散而且单身,晚上没事可干”,看在消极如我还能好好领着工资的份上,理应为报社做贡献。
其实说真的,我没有逃避干活,会认真完成份内的工作,不过因性格原因,没法作出过于慌张匆促的举动,哪怕遇到紧急事故需要立即赶往现场,也没有大多同事具备的紧迫感,哪怕动作已经尽可能加快,情绪上还是缺少张力,让人觉得没有尽全力,在这伍季看来大概是我不够敬业的体现,因此总变着法给我多些作业,让我别总是闲待着。我的确很少遇到紧急事态,源于固有思维模式是即便有对我不利的事情发生,我会先权衡损失是否在可控范围内,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