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一松了一口气,然后反应过来不该有这样自私的反应,不安地仰起脸觑我的脸色。“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就一直住下去。”
秀一郑重地向我点头,“我一定会老老实实伺候你们的。”
我哑然,明白他是想岔了,出言纠正:“不必,你是这里的第三主人,不是来当佣人的时候,别这么拘束。”可他难以放宽心,还是束手束脚,目光一直落在木地板,不敢往别的地方瞟一眼。我没有多费口舌,假以时日,他会明白的。
良子做好饭菜,在唤我们之前,菜肴的香气早催促我们在餐桌前落座。我在主位,良子和秀一分坐在左右两侧。晚饭很丰盛,菜色、花样上都显示良子费了一番心思,我对她绝妙的手艺报以称赞,她笑yinyin地谦逊只是我心理作用使然,是吃惯了的原因。
良子为我布了满碗菜后,转而劝秀一多加餐,快快长身体,整个房间因女主人的好心情焕发生机。我后知后觉地想,已经很久没见到良子如此快乐过。
17、恶童 03
家中多了孩子后,一些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变化。在我们克制成人化的装潢以外,在家居饰品上增添了更多色彩选择,我们逐渐购入不少颜色鲜亮、造型可爱的小玩意儿,从我们的视角看,它们应当是可以博得孩子喜爱的。
秀一一如既往地安静、谨慎,不大表达自己的喜好,良子认为这是他受过伤害后出于不安与自我保护机制的正常反应,内向的孩子,不太可能从开始就迅速热情融入周边环境,这和他们的本性不符。
我问良子对秀一的看法,她觉得不坏,原因一贯的古怪。“因为这样才和你相像呀。”良子蜷在一把大扶手椅里,双手捧着一本来自西方的民间传说故事集。秀一已经睡了,我们两个暂时没有困意,便出来客厅读书,主要是谈天。
我反驳道:“我可没有这么自闭。”
“是、是,”良子假意应和着,“你从来没有因没交到朋友一个月闭门不出过。”
那是我五岁以前的事情了,在刚搬到良子家附近时。成年人的思维在孩童的身体中发挥不了多大作用,再成熟的灵魂都要向躯壳的年龄让步。在那时我简单的大脑中,既然没有相见的人,出门则毫无必要。每个梦境中,我的性格都要这么受到身躯本身的影响。在幼稚的作为下隐藏着一个更为幼稚的念头——假如他们要同我玩,就非得自己找上门不可。由此观点,孩童时代我的孤独势在必行,不过,良子倒真的是自发地找上了我。
一开始,她是在指示下向母亲的女伴(即我的母亲),送些院里新结的柿子。良子进门时,我正趴在桌前看玻璃缸中的金鱼张嘴翕合、摇头摆尾,我听见她唤着我母亲,便默不作声地用手势给她指了方向。当时因感受不到她有多喜欢我,我也对她感官平平、缺乏兴趣,我的情感是一个反弹的力度,对我施加什么情感就是反弹回什么,只是力度要小得多。
出于礼貌和无聊,她开始向我搭话。她较我大一岁,女孩子天然地比男孩子要早熟一些,她那时比我成熟得多。她原本对我不甚在意,后来时间一长,不知怎的喜爱起我来,天天寻我一同玩和上下学,成日里混在一处,我感受到她的真情,不吝于投桃报李,和她做起朋友,其后顺水推舟,直到现在。
我和良子小声说话,秀一揉着眼睛从自己房间走出来了,“叔叔,谈姨,你们怎么还不睡啊?”
“谈姨”称呼的是良子。假如唤我“叔叔”,而把良子称作“阿姨”,在lun理上对外人来说未免太奇怪了,所以用了这样折中的叫法,在良子的姓氏后加上“姨”这个字,多少没那么别扭。
之前的话题就此中断,良子举起手中书本示意,“还睡不着,我在读书给叔叔听。”
秀一迟疑了,想加入我们却不知该怎么插入。“就坐在我旁边吧,假如你想听的话。”我说。
秀一又看看良子的神情,见她不是特别反对,才挨着我坐下。不知怎的,我觉得这孩子有点怕良子。我看不出他会害怕良子的任何理由,暂时把它当错错觉。
良子开始读书,一个普通人或许会定义成童话,但实质上充斥着血腥、lun理、Yin谋的故事,我听得饶有趣味,想要继续听完它的当口意识到旁边有个孩子。“也许这故事对孩子不太恰当。”我想着,发现秀一斜趴在沙发扶手处,两个手臂交叠一起,把下巴搁在上面,眼睛一眨不眨地投向良子,表情流露出一点怪异的兴奋,却兴致缺缺,好像这故事中的一两点抓住了他,使他短暂兴起后急转而下,跌进无趣乏味的漩涡里。
我琢磨是什么引起他的注意。我从没养过孩子,良子亦然,我们两人对育儿仅有的经验来源于良子购入的关于孩童教育的书籍,在这当儿难以贸然投入实践。
秀一保持这样的姿势听到结尾——惯有老套,坏人被处以死亡或痛苦孤独终老之刑罚的结局,秀一注意到我的分神,腾出一只手抓住我放在大腿上的左手手腕,冲我粲然一笑:“叔叔,你困了么?”
我想不留痕迹地把手抽出来,他抓得很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