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钧身子微抖,声线糙哑:“……你是谁?”
第三日。
“她其实是赤狄人,名字唤作‘格根塔娜’,她的次子你兴许知道,名叫留吁布各。”
陆文钧气息奄奄地艰难喘息,眼珠转动也显得僵滞,仿佛无力回应。
第四日。
“我不是你孩子,你儿子已经死于战乱了,但我确是她的第三个儿子。”故灯平静道,“我叫孟见舟,你也听说过,觉得耳熟吧。”
陆文钧的胸口突然剧烈起伏,血从伤痂缝隙处渗出。
故灯不想再等了。
他将宫中目光引至侯府,再将自己送进大理寺,再见到陆文钧,步步诱他入局,环环紧扣,将自己与侯府推上风口浪尖。
他使出这招自然是有八成把握,但终归并非十拿九稳,一旦行差踏错,不止他,平西侯府也将危在旦夕。
可若要揭开当年旧案的口子,必要有当年之人为开端。顾岸还在归京途中,牢狱之灾便不必他受了。毫无疑问,他正是最合适的那个。
第五日,故灯被戴上重镣换到另一间更为狭窄封闭的牢房,信章殿的御案上堆了一批折子弹劾平西侯府包庇罪臣之子,更多的则是要求处死那个孟氏余孽,而少数几道请求重审此案。
李陟心知肚明,这些朝臣不敢下笔提出重审,是因为他先前将顾岸“流放”北境,担心触到新帝逆鳞。只要他态度明朗,权贵倒台、新帝尚无根基的朝局态势便会极其分明。
“当年陆文钧主审兰台文字案,呈报奏章中称孟松石把控兰台,印刻逆文,妖言惑众,通过元启寺与外族勾结叛国,阖府上下被焚于火,此子乃由平西侯府力保留得一命。”李陟沉声道,言罢看向殿下阁臣,“众卿以为,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此案当年早已了结,而此子与平西侯府却丝毫不顾惜昔年先帝皇恩浩荡,于京中招摇,自当依律处置。”
周磐瞥了眼出声的阁臣,内心无声摇头,未作声。
陆文钧方才倒台,新帝自然想要一举扳倒他,弦外之音是要他们给他递个顺理成章的台阶,毕竟先帝尸骨未寒,于此时揭君父的错处实在对他的声望无有增益。
“陛下。”宗钰出列拱手道,“臣私以为,陆文钧当年得道,蒙蔽上下,混淆视听,手中冤案必定罄竹难书。此案正可作为一个开端,自底而始,彻查陆氏阖族。”
而故灯未言明在表层的意思是,这也将主导权全部归还在了他手上,刚好成为他大刀阔斧整顿朝堂的第一环。
李陟颔首,“既如此,准奏。”
顾岸已经将近将近一月没收到故灯的信了,他的去信更是毫无回音,连崇岭监督故灯喝药休养的信件也没了。
押解军队已行至上京百里之外,不日便可归入京畿地区。可离上京愈近,他愈频频心慌。
连一贯不喜琢磨朝堂弯绕心计的罗展熹也私下与他正色道:“我是九云驻军营的统领,此刻理应守在北境以免战后敌袭,可陛下却不管不顾任命我为此行主将,你没生疑?”
罗展熹受召回京便是苗头,顾岸自然有所察觉。
李陟即便信不过他,直接派罗展熹监视他一路太过明显且愚蠢,不像他的手笔。
倒更像是做给外面人看,比如朝臣、太后,但若是如此,便必定是有人当众搬出了一个令李陟不得不这般做戏的事情。
戏既做到了他头上,那必定也与故灯也脱不开干系。
对他是监视,对故灯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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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凯旋
故灯反复考量过多次,待旧案翻审过后,顾岸乃世袭侯爵,无法了无牵挂地离开上京。他再难入仕,也无意留在京中,况且新帝恐怕也不会轻易高抬贵手容他们潇洒离开。
既如此,便得将姿态放得极低,让新帝以为若无他的垂悯,他们二人根本无从生存。
故灯在入狱前服下了觉空先前赠他的药暂压几日病情,又千方百计通过左昶安排在了陆文钧关押牢狱的对面。未至十日,陆文钧禁不住他三番五次的催逼打击,在刑讯时抖出了故灯的身份借机攀咬平西侯府,妄图以此动摇新帝的登基之本。
可新帝早已与平西侯府“决裂”,又怎会在乎陆文钧的疯话。于是陆文钧撕开这道口子,挖下了他自己坟墓的第一抔土。
那药的效用殆尽,又兼入夏后愈发燥热,暑气顺着墙缝钻进大理寺狱,混着低闷chao气,故灯恍觉得这幅病秧子身体又回到初病那会儿,咳得呼吸不匀。本就偏瘦的躯体愈发嶙峋,重镣摩擦得腕骨生疼,皮rou红肿青紫,渗着血点。
这得是副什么鬼样子。故灯狼狈地倚靠在角落,心想,万一这戴过镣铐的痕迹褪不下去可怎么办,再戴红绳就不好看了。
“父亲。”
李陟睁眼抬头正见长女站在屏风后看着自己,勉强扯出两分疲惫的笑意,示意她上前,牵着她坐在自己身旁。
“父亲。”李之晏抿唇犹豫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