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明都略颔首,沉思片刻道:“各营布防事宜由营中主将负责,子山,你负责统筹,凡有错漏,循级问责,军法处置。下散储粮之事——”
章明都抬眼看向角落眉眼冷峻的青年,“由你负责此事。”
帐内在座之人回头打量一眼那人,并无过多惊异。
陆镇庭起身抱拳行了个军礼,淡声道:“末将领命。”
这段时日以来,众将明面上虽不置一词,但心里的秤全摆得清楚,谁也没将这个上京流放来的公子当回事儿,尽管他确实打了几场胜仗。他们在北境见惯了刀光剑影、生死厮杀,也早就不存着巴结一下这位北境少见的权贵便能回京加官进爵的希冀了。
但章明都似乎十分看重陆镇庭,破格提拔为营下副指挥使。众人揣度不定但也没个准确说法,便渐渐熄了风声。
押送粮草的差事在军中一向是最出力不讨好的,四处奔波、遭人刁难且不提,捞不到军功更难以晋升。何况此次不只是押运粮草,而是将粮草分散储藏在城池周边,各种官员人际问题疏通起来也是桩令人头痛无比的事。
听闻中央下派在北境五州的巡抚使林之由是个油盐不进的刺头,军中一直有意躲着那帮文官行事。这林之由的恩师是周磐,而周磐在朝堂上与陆镇庭之父陆文钧不和已久。众将心下一面琢磨着这位公子哥儿的好戏,一面忧虑此事办砸危及北境。
待诸事全部安排合宜之后已是后半夜,众将议论得火热,末了章明都摆摆手高声道:“诶诶诶,商量得差不多便行了,全都给我回去!好歹是除夕夜,出去喝酒吃rou唱歌才好尽兴!”
“再好的酒rou也得有知心人陪着啊,我们出去也不过是和一群大老粗们划拳行令,倒不如这帅帐里暖和啊!”
“行了你,吃了豹子胆了,敢和大帅胡言乱语。”
众将笑骂着三三两两地出去了,最后只剩了袁叔铮没动。
章明都从一旁书案的最下面抽出几封信件递给袁叔铮,“兆昀和林大人这段时日传来的消息,你看看吧。”
袁叔铮接过后极快地翻看,没一会儿便递还给章明都,不解道:“既是已多半确定了与陆贼里应外合的通敌之人,只需如先前抓住陈申达一般等待时机、人赃并获便可将人捉拿,严加审问,您何必费心布一场局,届时倘若打草惊蛇,岂非白费心力?”
“蔡澜不似陈申达,他一向心思深沉,又有陆文钧在御前周旋,必定更难对付,必须斩断他所有退路,否则难压制住他。”
罗展熹经由上京那边的提醒,在一察觉出军中有人通敌之后便即刻秘密知会了章明都,正因章明都、袁叔铮在内助他一臂之力,他才能迅速交给宁王那份名单。
因为赤狄势大,且与大梁交手较多,所有人皆下意识地认为陆文钧的通敌对象是赤狄。若非章明都在收到一封来自上京的密信之后便改了探查方向,只怕如今他们还在鼓里蒙着。
通敌赤狄的唯有陈申达一人,未来得及用刑便全招了。陆文钧、蔡澜勾结的一直是白狄。
他们颇费了些功夫才说动林之由从旁协助,说是协助,其实不过是在他们布局动作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毕竟他们暂且无法拿出铁证证明蔡澜通敌,否则根本没必要费力做局力争人赃并获了。
“那您为何偏偏指派陆镇庭去做办此事?他到底是陆文钧的儿子。”
章明都想起了那封密信中交代的来龙去脉,锋锐如鹰的眸色微沉,“我也曾立下从龙之功,却因怯懦之心早早抽身,这大半辈子无一刻不是战战兢兢。子山,临死之前,我要义无反顾地信一个人。”
相信来信者仍如他少时一般未变,相信陆镇庭如他所言,与其父陆文钧生性不同。
也想知道,北狄流传多年的大巫预言究竟是真是假,陆镇庭是否是那个能够挽救战局颓势的北境新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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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戍将
麟甲营主帐中,蔡澜面色发沉:“方才你表现得那般Cao之过急,莫不是巴不得旁人知道你与白狄有勾结?”
“我……我这不是担心暴露吗……”袁少瑞惴惴道,“万一被章帅发现了我们与白狄勾结,那岂能留得命在!我只是一时不慎而已,他们应该不会察觉出什么的……”
“那可未必。章明都一向心思缜密、城府深沉,袁叔铮也不是易于对付之辈。陈申达算得上行事滴水不露,他的下场你也知道了,还敢掉以轻心——”蔡澜瞟了眼冷汗满头的袁少瑞,“趁早回去和你那不争气的爹娘一起受着袁叔铮的压制吧,挣什么军衔功劳。”
袁少瑞闻言神色微变,似乎镇定下来,片刻后低低道:“您放心,属下以后一定谨慎行事,绝不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帐外忽响起一声窸窣,蔡澜警觉地起身扣住剑鞘,厉声喝道:“谁?出来!”
“副帅,袁指挥……”沈骤掀开帐子毡帘,手中捧着个酒壶,“铁锋营陆指挥送您的酒……”
“放这,退下吧。记得我的军帐不准任何人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