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惠裁!”
太后微笑,“诸卿平身吧。如今国库确然难支大开销,皇室宗亲理当为臣民之表率。”
“禀太后,臣还有奏。”宁王复道,“前不久户部尚书上报国库积薄,臣奏议提早半月征收夏税,并派巡抚大吏细查徭役赋税之务,以解北境粮饷之急。”
陆皇后端庄安静地坐于龙椅左侧,珠帘遮实了她面上的喜怒,语气亦如往轻柔:“宁王近来进益不小,此议甚佳。不知诸位爱卿怎么看?”
严澄出列道:“禀太后、皇后,臣以为此法可行。”
“臣附议。”
“臣附议。”
“此法可行,但实行起来只怕疏漏百出。”罗太后坐于龙椅右侧,闻言道:“除个别灾荒之年,朝廷征税之期向来雷打不动,平白提早半月,农税征得上来吗?”
太后此言一出,满殿皆静。
太后思虑之周全比之多数阁臣更甚。大梁赋税分为士税、工税、农税、商税、军税、亩税等,种类繁杂,按户籍分夏秋两季征收,其中唯农税征收是在夏冬两季。别的倒是好说,只是如今时节未到,农民的粮熟不了,哪儿来的银子交税?若单不收农税,便免不了太后所说的群情sao乱。
“禀太后,既然如此,臣以为,不如由朝廷出面,让利于贵族、商贾。”
“周大人的意思是……折减日后的亩税、商税,让贵族与商贾先替农民顶上农税,他们既得了农民日后的还款,也吃了朝廷让的利。”宁王大恍,欣然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若是如此,富贾豪绅必定趋之若鹜,燃眉之急可解矣!”
陆皇后道,“周大人之言有理,可朝廷让出去的利又怎么讨?此举岂非拆东墙、补西墙……”
“自然要向北狄讨!”
周磐、严澄、宁王、罗太后异口同声,掷地铿锵。
陆皇后面色微变,旋即轻柔一笑:“本宫短浅了,诸卿莫见怪。”言罢,扭头看向一直缄默不言、立于最前的首辅陆文钧,“首辅,不知您怎么看?”
陆文钧抬眼扫了眼珠帘后隐约的人影,顿了片刻,方出列道:“此法可行,即日便可由内阁商榷巡抚大吏人选,紧急调派各州。”
“近日内阁连日廷议,各位大学士大多上了年纪,轻易损耗不得身子骨了。哀家以为,此事应由内阁、吏部、户部共理,以抚诸臣之劳,定百姓民心。”
陆文钧长久地一言不发,开口便敲定了局,只怕又打着收受冰敬的主意,张口不知要吞进北境多少的军饷。
唯一的皇嗣宁王身姿挺拔、仪表堂堂,不卑不亢立于后列,以太后、周磐、严澄等人为首的文臣们出列道一句“臣附太后议”都显得有底气不少。
“老臣,”陆文钧躬身俯揖,缓声道,“遵太后旨。”
陆皇后不由微讶地看向陆文钧。自她入前朝垂帘听政始,从未见过父亲退后半步。她又侧首望了眼立于陛下、一袭英武甲胄的殿帅。
陆镇庭恍似心游天外,对诸方的良久争辩和父亲难得一见的让步容色淡漠,毫无反应。
“粮饷一事虽说是有了着落,可率军驰援的主将尚未敲定,岂非仍是空谈。”东阁大学士宗钰才道。
陆文钧不动声色地上前两步,才欲回禀,殿帅却忽然上前转身朝向陛阶之上的龙椅。
陆文钧沉声道,“殿帅之责是为宫禁巡防,非为在此,小子大胆冒犯凤仪,还不退下。”
陆镇庭缓缓屈膝下跪,空首而叩。
太后微地蹙眉,不知陆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镇柔心头突地猛跳一下,“殿帅,快平身……”
“微臣启奏,”陆镇庭声色低沉,恰好令满殿之人听得真切,“微臣先时曾至北境外围伏击北狄,与当时仍为汗储的留吁布各打过照面,自认手中胜算不输朝野任何一将。故臣请缨,愿辞去殿帅之职,率援军驰援章帅,为其臂膀常驻北境,不平敌寇不还京。”
满殿顿时哗然,阁臣们时而轻觑两眼陆文钧喜怒莫测的脸,时而扫一眼不露声色的太后,又看看宁王满脸惊讶,众人心思各异。
陆镇柔猛地起身掀了珠帘,指着陆镇庭喝道:“你休想!北境沙场何等凶险,一场伏击算得什么?你年轻气浮,怎担得起一境统帅的重担?!平身,本宫不准此奏!平身!!!”
太后安坐后位,淡声道:“皇后,陆帅话中并未提及担任北境统帅,你未免反应过激了吧?”
陆镇柔恍惚片刻,看了眼陆文钧冷漠的脸色,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自乱阵脚的大忌,忙退回珠帘后复坐,勉强稳住气得发颤的声音道:“太后教训得是,本宫失仪了……只是陆——”
“不瞒诸卿,哀家早前便与皇后商榷过此事,只是分歧过大,终究未能敲定。”太后不顾陆镇柔未完的话,径自起身在珠帘后平缓踱步,“哀家当初的提议便是,由殿帅陆镇庭率军前往北境支援。”
“想必皇后心有旁的顾虑,以为此事不可,故而哀家不曾再提。不曾想殿帅高义卓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