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眶猩红,后背衣衫焦烂,浑身染满血迹。
那火的焰势似乎像陆文钧拈须轻笑,像陆镇庭勒马喝旨、左烁玉得意张狂,又像陆镇柔冷笑乜眼。
他颤着手挥舞大夏龙雀,他杀疯了!每一刀都是在砍那些恶心的嘴脸!
——啊啊啊!杀不干净!杀不死!为什么杀不死他们!!!
他无助崩溃地嘶吼,浑身剧烈地颤抖。
故灯痛苦地低yin,苍白的唇轻颤,胸背的单衣shi了一大片。
“师父?师父!师父您醒醒!”
故灯猛地激灵一下,倏地弹坐起身,汗shi的掌心死死攥住慧生伸向他脸庞的手,泛着红血丝的眼瞪向慧生。
“师……师父……”慧生微惊,低声道:“师父,您又梦魇了……”
相同的噩梦早已上演过无数次,每个午夜梦回,他都会重温一次那种刻骨切肤的痛与恨,自虐般的思考当年死的为何不是他。起初在上京初被老侯爷救下,梦魇醒来会看到顾岸的脸,绝望与苦痛尚且万分难捱。可后来一个人,不得不慢慢习惯了挣扎着惊醒。
故灯没答话,缓缓松开手,心有余悸地捂住右胸口,抿抿干涩的唇,轻声问:“什么时辰了?”
慧生端起旁边备的药奉给故灯,“回师父,寅时末刻。方才平西侯来了一趟叫上王爷急匆匆走了,像是出了什么事。”
故灯仰颈将汤药一饮而尽,拇指抹了抹嘴角,“王妃那边没话?”
“没呢,只是王爷临走前将一半府卫调到了王妃的院子。”慧生想了想,又道:“崇岭佥事方才随侯爷来的,说是奉侯爷的命,现下正守在外边呢,您不如问问他?”
“不必。”故灯轻声道,“我再躺会儿,你也……”
故灯忽然偏头,“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慧生微愣,凝神细听,“似乎是有……”
骑兵驰马,铁戈相撞。
一队快马在熹微天光下驰向宫门,带头的小将举剑疾呼:“北境加急军报!开宫门——”
厚重的朱红宫门缓缓打开,迎八百里加急军报入明堂。
故灯静默片刻,立时披衣起身,“顾泊安留下了多少人?”
“一百。”
“留一半给王妃,剩下的由崇岭率领,与我回平西侯府。”
他只知顾岸行事果决,却不知顾岸手腕是否够硬、够聪明。
顾岸久在上京风月场混迹,身边人鱼龙混杂,他不一定能顾得过来所有。尤其是平西侯府,照他自己话来说,都乱得没法下榻,所以他才总不着家。
但凡消息从他身边泄露出去一星半点儿,顾岸绝对吃不到好果子。
一股强烈的直觉撞着他的心脏,撞得故灯心口隐约发疼。
侍女秋渚慌忙跑进内室,“王妃!王妃……”
宁王妃方才安抚两个女儿浅浅睡下,听得侍女失状,回头低声呵斥道:“不就是李陟进宫面圣,外面一点动静而已,你们慌什么!”
言罢,起身披裳步至外堂,冷面喝道:“着人调度府卫将醉鸿檐围住,宫里来人也不准放进来,我看谁敢动宁王府!”
皇宫,信章殿。
凤冠揽云髻,华服绣明珠,陆皇后端坐于垂珠帘帷后,环视一圈堂下之人,最终目光落在宁王身上,温声道:“宁王,你自幼长在太后膝下,本宫是不信你会做此等事的,可那批流民之首声称的究竟是奉你之命才围攻清河王。你可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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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战报
皇后陆镇柔乃是齐嘉帝的第三任皇后,也曾才容动上京,却在十六岁嫁给了四十又一岁的皇帝。
宁王是先帝在位期间,皇帝在北境平叛时临幸的一位婢女所生。因此事,当时仍为太子的齐嘉帝还受了先帝斥责用心不一、贪欢无度。次年先帝驾崩,太子由当时的翰林新秀陆文钧与大将章明都护送回京登基,年号齐嘉。
不得宠的宁王被太后抱入慈宁宫抚养,待十六岁的新后入宫时,二十岁的宁王早已出宫开衙建府,与陆皇后仅限于人前客套,人后却连一声母后都没唤过。
殿帅陆镇庭佩剑披甲站在殿侧,眉眼和脸廓与其妹陆皇后六七分相似,只是神色更添三分英朗冷峻。
满殿人皆心思各异,唯顾岸吊儿郎当地背靠雕柱,拇指来回挑拨剑鞘,怔忪出神。
宁王忙提袍下跪空首,惶惶道:“皇后明鉴,儿臣岂敢!儿臣连清河王叔为何来京、何时启程尚不知晓,怎能那般手眼通天地指使流民去害王叔呢?!”
这话算是戳到要点了。
陆皇后召?清河王携世子入京传的是密旨,其心思可谓司马昭之心。中途或许有风声泄露,但却无伤大雅,因为无论朝臣抑或百姓皆实在看不上这位宁王殿下。如今皇室子息凋零,皇位还能传下去尚算不错。
甚至说君主是谁于他们而言也无所谓,只要江山王朝还是李家的,没有史官会拿笔杆子戳陆家与清河的脊梁骨,因为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