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网球。卡米洛、卡米维和奥古斯托在一旁喝汽水。而我则和埃德森懒洋洋地躺在绿树荫下的草地小憩。青草近乎将他的身体全部覆盖。待睡醒后,我们开始闲聊。和去年没有任何不同地,埃德森聊他的恺撒和西塞罗,我讲我的毕加索和梵高。好不惬意。我察觉到亚达安娜他们正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望着我——他们都看不到埃德森,他们以为我在自言自语,他们断定我得了程度不轻的臆想症。我才懒得和那群家伙解释理由,便假装什么也没察觉地和埃德森继续我们的话题。不仅是历史、哲学和绘画。我们还用密特拉的方言互相给对方讲蹩脚的促狭笑话——但是埃德森毕竟生活在罗马,密特拉的方言讲得并不准确,发音拗口又搞笑。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与我对视一眼。我们东倒西歪地笑成一片。
时间溜走得又慢又快。但不管怎么说,我和埃德森可总算盼来了密特拉的夏天。在某一个充斥着聒噪蝉鸣声的夜晚他将我唤醒。睡眼惺忪的我愣愣地望着比我还要高上大半个头的埃德森。他正在为我收拾物品:他将巧克力、水果糖和书籍塞进我的背包里。我惊讶地叫道。嘿,埃德森,你变回来了?!埃德森微笑着看向我。对,夏天啦,我当然得回来。他催促着我赶紧换衣服洗漱,他说他要带我走。我问他要去哪里。亲爱的,开始我们的第二次出逃。埃德森在我眉心处印下一个吻。我很高兴,随即想起那条仍然损坏着的铁轨,又愁眉苦脸地看着他。可是密特拉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铁轨在去年就被山洪冲毁啦。埃德森注视我的眼神很是困惑。奥索林,你在说什么鬼话?他拍了拍我的后脑勺。密特拉的铁轨一直都是完好的啊……行啦,小画家,快点去淋浴啦。天晓得那条铁轨究竟是怎么回事,算啦,也无所谓了。反正我的埃德森回来了。来不及多想,我抓上衣服就往浴室里跑。我愉快极了,并且我坚信埃德森也是。
北极熊和南极企鹅在我们的身后护着我们。我们奔跑着赶往陈旧的火车站。在月色下我望见月台上还有两个身影。待走到那两个身影的身边时,我才发现那竟然是我的精神偶像毕加索和埃德森的精神偶像恺撒!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埃德森嗤嗤地笑着。好啦,奥索林,我们快走吧。他再次催促我,我慌不择路地跟上他的脚步。火车上没有其他人类,只有我和埃德森,而穿梭于过道里的乘务员也是我曾经画过的动物。是我的雄狮,我的猎豹,我的斑马,我的长颈鹿……我问埃德森我们的旅程的第一站是哪里。他说是上次出逃时未完成的佛罗伦萨。我笑着说好,又担心地问他是不是夏天结束后他又得缩小为精灵的模样。埃德森安慰我要我别担心。放心,不会的。埃德森偏头望着窗外浓墨的夜色。亲爱的,睡一会儿吧。我有点疲累了,胡乱地点头,靠在他的怀里。我们一起入睡。我相信几个钟头后的黎明时分,照常从东边升起的太阳定会很美。
这次的出逃很成功。我们在艺术之都佛罗伦萨玩得非常尽兴。我们牵手漫步过维琪奥桥,我们在米开朗琪罗广场上拥抱,我们在圣母百花大教堂下接吻。我们游览了众多著名的美术馆。佛罗伦萨的艺术珍品果真数不胜数。幸好。我心想。看来索马里海盗还未来得及去掠夺它们。我们放弃了土耳其和蒙特利尔之旅——前者纯粹是懒得跑,后者则是因为奥运会的时间即将过去。我们赶不上末班车了。
离开佛罗伦萨后我们便乘坐飞机前往希腊。不仅如此,我和埃德森还在希腊长久地定居了——就在爱琴海的沿岸。只要天气暖和,我和埃德森便全身赤裸,只穿着鲜橙色和绯红色的泳裤日日夜夜地在爱琴海里游泳。我们还带着北极熊和企鹅一起晒太阳,享受着舒适的海岸阳光。我正准备和埃德森提及再次养长发的事情时,左手便被对方抓住了。凝视着埃德森低头为我的无名指套上那枚熟悉的素白戒指,我笑了,笑得肆意。麻烦时间再次倒流吧。我要说我和埃德森仍然是一对没有任何罪行的同性爱人。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我游向远方,招呼着埃德森也过来。
埃德森朝我游来,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我们组成肉体和灵魂的原子在距离为零的那一刻相交汇,一起驶向爱琴海的深处。
往后,便只剩下属于我们的夏天了。
……
写到此处,我放下了钢笔。起身离开书房来到巨大的落地窗边。我点燃一支香烟,回想起先前我向萨拉伯提的一个问题:所以埃德森和奥索林两个少年,他们最终没能在一起,对吗?萨拉伯脸上的笑意很深,他的手指不断把玩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素白简约的戒指。“安东尼先生。”他唤了一声我的名字,声线低沉好听,“事实上,您既可以认为他们在一起了,也可以认为他们未在一起。”
我不解地望向他。
萨拉伯又笑了。
“埃德森和奥索林,无论有无在一起,他们至死都相爱。”
完结了,不过后面还有一篇后记
第36章 后记
秉承于作者本人有完结后写后记的习惯,《断夏》的后记也定是不能错过的。因为这篇文创作过程着实比较艰辛,所以很开心这篇